落日楼头,长雁孤飞,不久后我收到了骆生的家书,他从眉君道人那打听了我们出行一事,便开始催促我回程。
他顺便问了问我,这回有没有希望拐个少侠回去,
我偷偷摸摸回头看了邵爵和卫小川一眼,描下一行字:切勿心急,静观其变。我原想说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你急个屁,我说了算,但一念到骆生如今已与过去不同,便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来。
这天午后,我梦到唐千寻拖着一对腐烂的双腿,向我爬过来,她七窍流血,黑发盖在脸上,她问我为何不完成她的夙愿,为何不探明对方身份就把她的遗物随意给人,我满头大汗的惊醒了。
卫小川:“这只是个白日梦,顾名思义,梦与这个现实是相反的,你不要自寻烦恼了。”
邵爵:“停停走走近三个月,盘缠也用的差不多了,我不同意再停留,何况那个舜息也许还在城中徘徊。”
小豆子:“娘,我支持你。”
“闭嘴,你是没把街口的肉丸子吃够了。”
我并非执着于与人方便,这世上绝无好处的事,谁又愿意做呢?我只是自有自己的算计,如果我找不到唐千寻的夫君,任由隋荷将舍利丢在水缸中,不如就自己拿来。
这些年我也是小有听闻,听说红莲舍利有仙药之效,若是都取来碾成粉末,给骆生服下,不知会不会让他起死回生?
财可通人,我掏了私人的荷包,执意要卫小川留在城里,保护我和小豆子,彼时的邵爵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阵怯意,怕他丢来几个飞镖扎我,缩头缩脑半响才迂回过去。
他直直看着我走到他面前,始终也没说话,我问他:“小哥,你要不要留下来。”
他反问我:“那你花不花银子聘我呢?”
我早就习惯了与邵爵同行,将他看成了相伴的朋友,如果和他谈交易条件,是不是太生疏了?
我摇了摇头,他却将眉头一皱,转身走了,我连忙追到凭栏边,看见他拿出房牌拍在桌上,“退房。”
小二和他都是麻利的人,眨眼间就办好了,他扭头就离开了客栈,我这下才慌神了,等追下楼时,他已经不见了。
是我太傻了,以为旁人与我好了一阵子,就是一辈子都是好的,谁又想这世道本就是谁也不会真的在乎谁,就算上一秒曾一起走,下一秒也可以生死两不相认,江湖啊总是太无情。也许在邵爵眼里,我是个随风飘散的屁,他只会因为一时的臭而看我一眼。
“他走了你才舍不得了?”卫小川靠在门边,望着门外的天,盘龙玉冠下的一把头发被风牵着,如此一个口鼻铺金的公子哥,怎么总能找准时机往我心口上扎几根刺。
“那天晚上你随口问他娶不娶你,你不留心,他却在意了,不然也不会反问你一回。这次你毫无留住他的意思,他当然觉得是被你耍了,好歹是上了江湖榜的人,没用刀削掉你的脑袋就算不错了。”
那天晚上我只是被他脸上的月光所勾引,半戏谑半玩笑的问出了口,可他当时眼神躲闪着,我以为他不愿提起这事了。
我问卫小川:“如果有姑娘想嫁你,你如何作想?”
“当然是应下来。”
“那他当时为何不应呢?”
“他是他,我是我,人与人的差异,比人与猪的差异还大,姑娘你不要钻在死胡同里不出来啊。”
我不明白,“那如果是我嫁要你,我这样的姑娘要嫁你,你应不应?”
他眼睛弯弯的,“可以,当然可以,你打算买我吗?给多少银子?”
这是什么人啊,没原则,不检点。
那天晴好,无风也暖,我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包了几包点心去叨扰隋荷,谁知彼时院子里没人,不过正合我意。
我顺着树翻了墙,磕磕碰碰进了院里,那大水缸还在原地,舍利子还安安静静的额躺在缸底,看起来水不深,我弯下腰用手去够,谁知缸边的土滑腻腻的,我脚底一滑,人就倒栽了进去。
无人的高墙大院,按照这样的剧情发展下去,我今天就要做一只水鬼了,当我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体一定是浮肿的,面色一定是青白的,人们会问着我说:“该,淹死你个小偷活该!”
但是,几秒之后,有人将我从水缸里提了起来,我瘫在那人腿边,双眼像有一层雾气蒙着,看不清那人的脸。
隐约感觉他将手搭在我额头,热乎乎的让我去了些凉意,然而下一刻他就抽身消失了,随后院门上的铜锁响了起来。
是隋荷回来了。
她看见我时大惊失色,“你怎么在这里!谁许你进来的!”她果然有问题,她不报官,反点了我几处穴位,将我关进了一间柴房。
我浑身泡过冷水,瑟瑟发抖的僵在柴堆里,直至深夜。后半夜里,油纱窗外出现灯火,隋荷端着灯来了,她才解开我的各处穴道,关上门窗。
“进来偷东西,惩罚你一下不算为过吧,现在你从后门走吧。”
我浑身僵硬的站起来,浑身生疼,“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会记清楚的,走前我提醒姑娘一句,无论你家的公子与谁有仇,你都不能拿走别人的遗物,缺了大德。”
烛火随风一动,她脸色瞬息间变了,一把拦住我,“你不是说她还活着吗?怎么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