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的,何方舟还有些感觉到他们对他的敬畏。
每次相见,父母都要特意叫全家都换上新衣裳,仿佛觐见达官显贵那般尊重紧张。
何方舟向弟弟妹妹们问些近况,弟弟妹妹们更拘束,说话偶还结巴,而父母则会低声训斥他们。
好像……好像害怕何方舟会生气。
何方舟便知道了,他们怕他。
何方舟并不因此怨恨家人,他知道他们不是有意如此,他们待他十分尊重,与他相见,比过年还要认真对待,父母亦总是将何方舟当初为了他们才卖身进东厂的事儿挂在嘴边,时不时就要对弟弟妹妹们说一说,让他们都牢记住大哥的恩情。
父母还总说,日后弟弟成亲生了孩子,要过继给他一两个,叫他也有香火传承。
除此之外,他们亦不贪图何方舟如今的权势。
不像有些同僚荣归故里,家人便仗着关系作威作福。
何方舟家世代行医,说不上是书香世家,却也门风很正,父母严格交代子女们,让他们不要在外随意说大哥的名头。他们自己亦是少对外提。
何方舟给他们财物,他们也不拒之门外,只是总劝说下次无需再送。
何方舟就是想在鸡蛋里挑骨头,也很难挑出来。
但是,偶尔他会觉得失落。
有一次,母亲寿辰,他前去拜寿,劝阻再三,父母才没有另给他做些大鱼大肉的“富贵菜”,让他能与他们一样吃母亲的长寿面。
面碗里,其他人都是一个鸡蛋,母亲碗里两个,何方舟碗里三个。
他家如今不比以前,几个鸡蛋着实算不了什么事儿,只是,这其中的意味就……
何方舟倒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吃了,顺口夸了几句鸡蛋嫩。
后来,何方舟临走时,多看了几眼院子里的鸡,他一个妹妹便嘴快道:“刚那鸡蛋就是这几只鸡下的,大哥你带两只回去不?还有些鸡蛋……”
何方舟还未说话,他母亲已急忙拉住妹妹,很认真地训斥道:“说什么胡话,你大哥提两只鸡回东厂,像什么样子,别人说闲话的。”
妹妹“哦”了一声,又小声道:“那我给他提过去?”
母亲嫌她不懂事:“你少给你哥出难题。东厂还能少了你这两只鸡?”
妹妹不说话了。
何方舟知道,母亲绝不是舍不得这两只鸡和那些鸡蛋。
她只是觉得东厂门槛儿高,觉得他身份厉害,觉得如今的他不缺两只鸡和鸡蛋,她只是担心叫别人知道了,会嘲笑他有这一门土亲戚。
他都知道。
他还知道,如今的他在他们的眼中,比起是家人,是儿子,是大哥,更多的是恩人,是贵人,是高高在上的提督东厂。
可他们却不知道,他就是缺那两只鸡和一篮鸡蛋。
“发什么呆呢?”明庐问。
何方舟回过神来,习惯地先笑了笑:“没什么。抱歉。”
“他们摊儿快收完了,走,喝酒去。”明庐道。
何方舟定睛一看,周围的人群见这几位胡人收摊了,便已散得差不多了,便问:“庙会刚开始热闹,就收摊儿?”
“都是图个热闹,现在我来了,还赚什么钱?”明庐笑哈哈地说,“肯定是请我吃酒啊,他们今晚彻夜摆摊儿,那赏钱也不够还我这债主的。”
何方舟好奇问:“你是他们债主?”
“说笑的,”明庐道,“江湖救急而已,指不定我还欠别人钱呢。”
一个胡人收着地上的绳索,绕到这边儿,正好听见了,顺嘴接话,道:“我看你钱没欠什么,情债倒是欠了一屁股,怎么着,都躲京城来了?这回又是惹了哪个女侠追杀?”
明庐忙道:“别胡说八道的,我最近陪我爹呢。”
“得了吧,你每回都拿你爹当幌子,”那人道,“那怎么没见你陪你爹来庙会?难道你要说这是你爹?”
说着,指了指何方舟。
何方舟:“……”
“滚!”明庐作势虚踹了那人一脚,“滚不滚?滚不滚?踹你!滚!”
那人笑嘻嘻地绕着绳子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南宫梦蝶正在暗中做笔记:原来学沈无疾撒娇没前途!方哥不吃这一套!他不喜欢奶狗!不,等等,那为什么他喜欢曹耀宗?那到底是要选A还是选B?题目好难!
梦蝶流下了学渣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