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春时节,隆隆的春雷伴随着夜雨下了整整一夜,如油般贵重的甘霖均匀地洒向了整个大地,滋润泥土、浇灌树木,朱墙红瓦被淅淅沥沥地打了一夜,顺着凹槽织成了雨帘融入了清灰的石板。依稀可见,那块块相接的石缝下雨水如小溪般汇集流淌,诠释着它特有的生命力。
此刻日头还未升起,只有零星微弱的天光,皇宫中早起的侍卫们整理好了盔甲衣衫,刚一推门,就被雨后特有的湿润和清凉醒地精神一震。
这场雨冲刷去了所有的灰尘污秽,目光扫过之处,皆是一片雨后新态,整个天地都蕴含着勃勃生机,在彻夜之间展现出了新的面貌。可见待到东曦既驾之时,又会有怎样别致场景。
护卫想着,又深吸一口气,带着不自禁翘起的嘴角,这才精神百倍地执刀去自己负责的地方守岗。
好雨知时节,此番春雨来的也正是时候,文武百官亦是各个喜气洋洋,在皇帝的面前说着各种漂亮的吉祥话,无一不都是天降吉兆、庇佑我国之类的。
大乾此刻正值鼎盛,除了一些国内政策事物以外,也没有什么不长眼的还需要皇帝额外处理。大臣们同样希望在这难得的日子里面多陪陪家人,不会在这时候故意去触皇帝霉头,因此说完事情也就早早下朝。
一上午的时间,赵如徽上完了朝,又在书房里批完了奏折,终于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放下朱笔,捏了捏泛酸的脖颈。
时隔二十三年重回此间,虽然面上看上去依旧是游刃有余,但不可否认,到底还是有很多生疏遗忘了的内容,好在赵如徽适应能力超强,这里又是他真正最为熟悉的世界,不过是短短三四天,就已经完全找回了昔日的节奏,将现在的情况重新掌握了个一清二楚。
不,这样说也不对。
尽管有了那本书的存在,但依旧是表面上的清楚,不可否认的是,那些黑暗里一直潜伏窥伺的蛆虫,那些暗处汹涌的波涛,都是他上上辈子不曾发觉的。
否则他一代帝王怎么就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否则一代大帝国怎么就能在瞬间土崩瓦解?
唯有新创与暗伤齐齐轰然的爆发才能够给正直鼎盛时期的大乾带来如此的致命一击!
赵如的神色越加的莫测起来,周围的内侍宫人不敢出声打搅,只默默各司其职,唯有几个暗卫时刻影藏在暗处守卫他们主子的安全。
等到赵如徽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已经走到了御花园里。
初春二月,正是山茶花开的时节,花园里面的花草都被专人照顾的很好,那几株山茶姿态正好,加上雨后细细玉珠,更是清新可人、美不胜收。
春风盈盈,晶莹的水珠从枝头摇摇垂落下几滴落在地上的浅洼里惊起了几道清浅涟漪。可就是这小小的波动荡地倒影支离破碎,一如彻底从赵如徽眼底明灭消失了的晦暗阴沉。
是了,庸人自扰,多想不过是无益。
赵如徽垂下了眼睑,将自己的心神完全放在了这片花园之中。
他其实更喜桃花灼灼、爱杏花娇姿,但对着这样的美景,也不会故作矫情吝啬自己欢喜之情。当下屏退了御花园洒扫的众人,自己兴致颇好地为这园中鲜花修建枝丫。
主子兴致不错,暗中几个守着皇帝的暗卫或蹲在高高的树丫,或潜在周边檐瓦,也算是一起赏着美景,乐得自在。
只是到底天有不测风云,好似就是有人见不得他们好,一个原本轮值的暗卫匆匆从远处过来,小声冲着自家首领嘀咕了几句。
就是短短几句话,让暗一的脸色微垮,面色不是很好看地皱眉嘀咕了两句。
“这些人怎么回事,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陛下今天难得心情不错。”
说虽这么说着,暗一却也不敢耽搁,把手上辣手摧花的证据往来人身上一扔,自己小心翼翼地出现在赵如徽的旁边,“陛下,下面人有事禀报。”
赵如徽刚刚就有所察觉,但是他动作不顿,将剪下来的花枝放在脚边,仅是微微颔首。
暗一得了示意,继续小声禀告,“刚刚接到传讯,礼部尚书周大人的嫡孙出了意外,尸体被抛尸,今天近巳时的时候才被一个洗衣妇看见了报的案,初步查证死者是于昨晚二更被人杀害,这会儿估计周大人已经在来皇宫的路上了。”
周大人乃是三朝元老,家中唯有这么一个嫡孙,如今唯一血脉死得无缘无故,自然又是好一番哭诉,况且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种事情,又怎么能让人不怒?
然而赵如徽却是放下了剪子,仅仅是垂了眼睑,从鼻子里出气嗤笑了一声,“进屋再说。”
事实上,这礼部尚书嫡孙被刺杀的事情赵如徽还真是不惊讶,毕竟上辈子发生过一次不说,那书里还又写了一次,根本不需要彻查赵如徽都能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给说个清清楚楚。
礼部尚书的嫡孙名叫周鹤,只是虽然祖父是当朝元老,他自己却相当不争气,生的纨绔、不是读书的料,吃喝嫖赌样样都占不说,还偏偏爱调戏良家女子,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而那“书”中更是写到,女主莫洛常常上街采办东西,便被这家伙纠缠过。戏剧性的是,在难得贺知舟有空和之一起游玩的时候,这个小炮灰也是坚持不懈,还把他的影首当做了小白脸油嘴滑舌了几句,污言秽语实在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