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的无力感,彻底将晏离生淹没。
资本的力量普通人根本拼不过,而抛去时代新风太子爷的身份,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理智的取舍,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
不放手,也只是拉着自己最舍不得的人一起下地狱罢了。
……
晏离生收回思绪,抱着累得睡着的女人,手用力到发颤,巴不得让小鸽子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可怕闹醒她,于是他只能克制的握着拳头,低头一下一下地吻她的额头,小心翼翼地像对待一块易碎的珍宝。
静谧的夜,晚风扬起了窗帘,月色探了进来,很?快又隐去。
晏离生半靠在床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趴在他身上熟睡的女人,彻夜未眠。
直到,天光破了室内的昏暗。
床边的闹钟骤然响起,宁歌皱皱眉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旁边的位置空着,没人。
她心重重跳了一下,猛然惊醒。
晏离生人呢?
宁歌抱着薄被坐起,四处看?了看?,有?些慌张地喊:“晏宝,晏宝……”
“嗯。”
浴室传来回应。
随后,披着浴袍的晏离生走了出来,一边弯腰捡地毯上的衣服,一边提醒道:“你上午第一节有?课,快起来刷牙,否则没时间吃早餐了。”
宁歌懵懵地眨眨眼,笑着朝他伸长的胳膊:“你抱我。”
“今天这么黏人?”晏离生叹气,随手将衣服扔到床角,弯腰连人带被一起抱起,转身往浴室走去。
“你怎么也起这么早?有?事?”
“有?。”
“什么事?”
晏离生看?了宁歌一样,将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她手里,然后伸手给她将头发抓到脑后,取下手腕上的蝴蝶结皮筋随意替她头发扎好,免得头发上沾到牙膏沫。
皮筋是之前宁歌硬给他戴上的,说为了防止酒吧有女顾客误以为他单身,就随便勾搭他。
但她的皮筋老?是稀奇古怪的,不是蝴蝶结,就是小花朵小草莓,因此,他每天都会被乐队的人嘲笑。
“送你去学校。”
听到这个答案,宁歌看?看?自己,咬着牙刷,眯着眼睛笑,而后突然转身,跳起来亲了晏离生满脸泡沫。
晏离生抹抹脸,“我洗过脸了。”
宁歌笑嘻嘻,含糊道:“那就一起再洗一次。”
……
晏离生将宁歌送进教室,又在窗户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铃声响起,他才转身离开。
等宁歌放学,他又准时来接。
接她一起吃饭,甚至真的接她一起去看?房子。
连续几天,他都是这样。
论坛和贴吧还在闹,甚至上升到热点话题,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事态已经严重到她被叫去了校长室。
而晏离生每天接送她,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周末,天气预报有雨。
下午,天暗了下来,空中飘着细雨,不大。
宁歌背着书包往教室外走,却没有?看?到往常靠墙而站的人。
她忍不住皱眉,拿出手机,给晏离生发?了条消息,晏离生回得很?快:
“今天有点事,你先回家,书包里给你放了伞。”
宁歌放下手机,打开书包一看?。
果然,她在书包最里面的夹层里看?到了伞,还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宁歌,你男朋友今天没来接你吗?”徐玲挽着陆星遥的手过来,笑得揶揄。
宁歌笑笑,“他今天有事。”
陆星遥看看?她,问:“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宁歌扬扬手上的伞,“他给我带了。”
“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徐琳做作?的搓着手臂摇摇手,“拜拜。”
暖心?接送,情意绵绵,小情侣天天虐狗,再加上网上的事,她觉得自己像是在看言情剧。
……
宁歌并没有?听晏离生的话回家,她带着银行卡去了之前和晏离生看?过的房子那儿。
她准备给晏离生一个惊喜。
签好合同后,她也没有回家,而是拿着钥匙,去了酒吧。
这个时间点还没什么客人,酒吧安静得像清吧。
宁歌推开门,冷气迎面而来,关门时,她不小心撞到旁边的花瓶,发?出不小的声响。
酒吧里的人听到声音,都看了过来。
宁歌觉得他们的视线有点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
这段时间,她早就对别人看?自己的视线有了免疫力,可以完全视若无睹。
大概扫了一眼,没看到晏离生,宁歌径直向吧台走去,放下书包,趴在台面上,看?着木子。
木子视线躲了下,而后扯着嘴角挤出一个笑:“你今天怎么来了?”
宁歌笑,神神秘秘地拍拍书包,“我来给晏宝送惊喜,他人呢?”
木子一僵,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坐在旁边喝酒的女人替她回答了,“他刚刚被几个黑衣大喊拉出去了,你没撞到?”
黑衣大汉?
宁歌皱眉,“那你们怎么不拦着?”
女客人耸肩,上上下下看?着宁歌,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那是帅鼓手爸妈的人,我们怎么拦,师出无名啊!”
爸妈?
这个词太陌生。
宁歌猛然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转身向?酒吧外跑去。
台面上的书包被她的手肘不小心扫落到地上。
叮--
有?什么从包里掉了出来,砸在瓷砖地面上,声音清脆。
木子弯腰捡起,发?现是一串新的、弯弯的钥匙,她捏着金属圈,突然红了眼睛。
女客人被吓了一跳,关心地问:“木子,你怎么了?”
木子摇摇头,转过身,用力抹了把眼睛。
她就说,晏离生那样那样谜一样的男人只适合谈恋爱玩玩,可宁歌傻,非当了真。
……
宁歌跑到酒吧外,四处搜寻,看?到对面有辆很?眼熟的车。
正是之前在学校外面看到的那辆加长林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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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先生是谁?”
“我们先生姓晏。”
日安,晏。
宁歌心?中慌到不行,连忙往对面跑。
马路中间,车很多,来来往往,喇叭声叭叭叭,像是要命般的催。
“怎么走路的?寻死啊!”
“神经病,出事谁负责……”
宁歌不要命般,红着眼睛死命跑,可还没等她跑到对面,加长林肯开始缓缓移动,轮胎碾在地面。
有?那么一瞬间,宁歌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那漂亮的车胎碾过。
钻心的痛,像是灵魂被抽离。
“晏宝!”
“晏离生,晏离生……”
宁歌慌慌张张地朝对面大喊了好几声,声音哽咽。
“晏宝,阿晏哥哥……”
可是林肯还是一点一点远去,远到只剩下黑色的车尾,最后消失不见。
浑身的力气被抽离,宁歌无力地跪坐在马路中间,拿着手机拨电话,发?消息,都没有?回音。
两边的车相对驶过,她无神的看?着,眼前闪过很?多画面。
他给了自己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
最后,只剩下她生日那天,他唱给自己的歌:
《想要你知道》、《我是真的》、《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想要你知道,我是真的,不愿让你一个人。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暗示过自己,可她当时只顾着感动和开心?,丝毫没意识到。
眼泪一颗颗砸下,宁歌捂着嘴,终于呜咽出声。
……
晏离生没看到宁歌,他被几个保镖围在后车厢,晏展宏和佟婉坐在最前面。
那只他没舍得扔进垃圾桶的手机此时狼狈的躺在车门边,碎成残骸。
晏展宏回头看了眼,说:
“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办妥。”
“但你说的房子已经被人买了,就在刚刚,你是不是报错地址了?”
闻言,晏离生一怔,而后转身对着拉住他的保镖砸了一拳,用力想挣开手,“开门!”
没人开门,晏展宏一个眼神,几个保镖便死死把晏离生压下。
佟婉叹了口气,“阿晏,漂亮的女人那么多,为那样的女孩,不值得你这样。”
晏离生眼睛通红,“像你这样的漂亮女人吗?脏。”
“恶心。”
佟婉脸色一变,干脆升起了挡板,任晏离生在后面折腾。
“反正手续都办好了,你乖乖回去继续念书吧。”而后,她看了晏展宏一眼,冷笑一声,意有所指,“反正,时代新风总要交到你手里。”
声音彻底消失,晏离生清晰地听到了“时代新风”几个字,反身把保镖揍趴在地毯上。
又是时代新风……
毕竟是晏家太子爷,保镖们不太敢还手,只能护着自己的头,任晏离生一拳又一拳。
晏离生眼睛红的不行,像疯了一般,满手的血,保镖们也被揍得没了人样。
而前座的两人,还为公司股份的事争吵不休。
……
木子到马来中间,把宁歌拉回了酒吧。
晏离生气质又冷又沉,可他不在,酒吧气氛却更加沉重。
新鼓手是晏离生找过来的,技术不错,人也不错,但阿端他们并没有上台表演的心?情,找了个卡座喝酒。
阿端喝得有?点多,醉醺醺地拉着宁歌絮絮叨叨。
“我们乐队有?新名字了,叫DoveOfPeace乐队,阿晏取的,他说,鸽子能飞的远。”
宁歌垂着眼没说话,端起酒,一口闷下。
“我们的新歌,有?一部分是他的功劳,但谱子还有?个尾巴没写完……”
“宁宁,他被拉走的时候,和我们说,让我们照顾你。”
“我照顾个屁,以后看到好的,你就嫁,哥们一起给你攒嫁妆,再给你们办一场豪华婚礼。”
可没过一会儿,他又改了口,摆摆手道:“算了,阿晏人真的没法说,比他好的难找……”
“我们都准备签公司了,叛徒,可他妈公司都是他给介绍的,你说好不好笑?”
“我看?到他还联系了些有?名的导演,宁宁是为了你吧……操,王八蛋……”
人走就走,还要想办法把自己变成人家的心?心?念念。
越说越气,阿端比宁歌还气,拿起酒瓶就砸在地上。
玻璃碎开,四处飞溅,吓到不少人。
可宁歌全程一句话没说,也没哭,只是晏离生每被提起一次,她就喝一杯酒。
她把自己往死里灌,可非但没醉,反而越来越清醒。
直到凌晨,阿端醉趴了,宁歌看?起来还没点事。
木子不放心,坚持要送宁歌回家。
清晨五六点,天光大亮。
宁歌沉默地往前走,木子跟在她身边。
老?街虽然改了名字,但也还是以前的样子。
街头的便利店卷帘半耷拉着,包子铺早早开门卖早餐,香味随着热气蒸腾而出。
隔壁的粉店麻辣牛肉味儿呛鼻,麻将馆依旧很吵,骂声和笑声混杂。
宁歌又想起了晏离生。
他离开了,也影响不了这里的人。
除了她,她本就是不属于这里的人。
不应该留下的人是留不住的,总会离开。
……
刘春丽搬出了笼包子,看?到宁歌,她笑着招了招手,“宁宁,你今天这么晚回啊。”
“刚好,快过来拿你的包子。”
说着,她便打开蒸笼,将装着香菇煮肉包和豆浆的小袋子递上前,腕子一转,无名指上的戒指露了出来,一颗小小的钻石闪闪发光。
宁歌勾勾嘴角,“戒指很?漂亮。”
刘春丽忍不住炫耀,炫耀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缩回了手,笑着看?了在后面忙碌的包老?板一眼。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眼睛又酸又胀。
宁歌迅速拿过了包子,低头道:“春丽姨,以后不用给我这些了。”
闻言,刘春丽愣住,“为什么?”
“我要搬家了。”
木子下意识看?了宁歌一眼,看?到一双红红的眼睛,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问出口。
宁歌,一直都是一个很勇敢、很?坚强又独立的姑娘。
……
吃完包子,喝完豆浆,刚好到家,等两人洗漱完爬上床,天已大亮。
宁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哪哪都不对劲。
她习惯性地往旁边滚,没摸到人,没碰到熟悉的气息,也没人抱她亲。
宁歌立刻睁开眼,四处看?了看?,然后才记起晏离生已经离开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可在这一瞬间,情绪突然有些控制不住的崩溃。
因为她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交叉的世?界已经恢复平行,晏离生是真的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不辞而别。
哦,也不算。
听阿端说,他还给自己联系了很?多导演,估计,学校的事,坐上加长林肯的他也能给自己摆平。
可这算什么呢?
无故走到这个地方,遇到一个好玩的玩具就停下,玩够了,玩腻了,不需要了就扔下,亦或是他不得不离开,所以给她一点施舍和补偿吗?
可她不需要这些。
她只是不想做永远是被抛下的那一个,一次又一次。
想到这儿,宁歌突然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张压在最底下的名片,而后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他给的路,她不要。
她偏要赌另一条。
……
木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宁歌正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仰头看?着窗外的天发呆。
她轻轻走了过去,推推宁歌:“不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吗?”
宁歌眨眨眼,“木子,我感觉自己好像醉了,你知道我现在看到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木子轻轻揽住她,轻声问。
“不是云,是去年平安夜的大雪。”
那是她来云起看到的第一场雪,非常冷,雪中有?一抹亮色引人追索,可漫天漫地的白色,不见尽头。
那种惨白的冷意,好像,一直蔓延到了现在。
“他和我说,人不能妄想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东西,否则,会遭报应。”
宁歌抬手用力抹了下脸,闭上眼睛,一字一顿道:
“可我偏要。”
……
帝都,机场。
晏离生靠着行李箱,冷眼看这朝自己走来的两人,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冷意。
晏展宏离了婚,也不再纠结他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佟婉用自己的儿子,巩固了佟家在公司应占的股份,从此就能光明正大的放、荡。
他们都如愿以偿。
只有他,什么都失去得彻彻底底。
偷来的时光结束了,这种没有温度的日子,才是他本该拥有的。
晏离生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握紧的行李箱,指尖插入掌心?,滴出血,他也浑然未觉。
“哥……”
晏承时低低唤了一声。
晏离生回神,偏头看了眼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
晏承时微红着眼,抱歉道:“哥,对不起。”
晏离生笑了,“我不是你哥。”
“你以后也最好不要恨我。”
音落,不待那两人靠近,晏离生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晏家和佟家都是为了时代新风,一个时代新风,压迫他沦落至此,也让他深刻得尝到了什么是绝望。
那么,有?一天,他会让时代新风变得什么也不是。
他迟早,会当着这些人的面,把他们所在乎的东西,狠狠碾在脚下。
……
五月份的天气微凉,万里晴空中一架飞机穿梭而过,拉动云层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而后,缓缓落地,掀起一阵萧瑟的风。
二十岁出头的男人穿着长风衣,面无表情的迎风而过,风扬起他的衣摆,也染了尘埃,而他,义?无反顾。
鸽群飞过,一声空炮响,惊起一片。
咕咕咕咕……
男人仰头看?了眼,抬手拨了拨手腕上的草莓发?圈,一潭死水的眼中,终见波动。
迷失于途中,那便收拾旧山河,从头再来。
百川到海,山河尽处,终有?重逢。
……
作者有话要说:小年快落~
我要跳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