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那股甜腻的熏香逐渐变得柔和缱绻,如同情人间沙哑的耳语。
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被覃瑢翀揭了过去。
虽说,他心里肯定是不可能像他表面上所表现的那样风轻云淡了,不然也不可能将手里的折扇拿错了方向,半天都打不开,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放到一边去了。
“我不记得过了多久,约莫是一盏茶的工夫,回覃家传话的侍卫终于带着援兵匆匆地赶来了,之后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我们轻而易举地就将?那些人彻底击溃。”覃瑢翀微阖双眼,边回忆边说道,“虽然说起来有些羞愧,但?我当时才腾出空闲仔细地打量顾华之。”
情况紧急,覃瑢翀就只是略略地看了顾华之几眼,直到现在才正眼瞧了瞧。
即使刚经历过如此惊险的打斗,他头顶上的鱼尾冠都没有丝毫松动,每一根发丝都被妥帖地收起,在脑后梳成一个发髻,余下的碎发都捋到了耳后,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顾华之将?那柄用云篆刻着“紫坛”二字的软剑缠在腰间,似有所感,侧眸看向覃瑢翀。
他眉眼是很清澈的,甚至是近乎冷淡的,像永不消融的冰雪,将?春风也冻结,唇边没有一丝笑意,让覃瑢翀忍不住好奇,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会不会有梨涡。
覃瑢翀的目光顺着他抿起的薄唇向下看去,弧度优美的下颚,脖颈,脖颈上微微颤动的喉结,蜿蜒藏进衣襟中的锁骨,绣着云鹤的衣裳从肩膀处铺开,又在腰际收拢,凸显出腰间缠绕的藕荷色软剑……他心想,就算是天底下最挑剔的人见到他也理应觉得心满意足。
说句当事人肯定不会喜欢的话,他的相貌确实漂亮得没有瑕疵。
即使是这么多年来,覃瑢翀扪心自问,他所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唯有濉峰派的顾华之、醉欢门的段鹊、镇峨府的张妁,以及面前这?位,魔教?右护法聂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余的美人,不算他有所偏颇地喜爱的那几位以外,都如同过往云烟,见过即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是一瞬间覃瑢翀就对这?位偶然路过的侠客好感大增。
当然这话是不可能说给聂秋听的,他只会说自己是因为救命之恩才对顾华之抱有好感。
很?奇怪,覃瑢翀嗅着空气中那股浓郁的香气,暗自想到,他明明都不太记得清顾华之的长相了,那些话却像是等候已久般的,他说到哪里,那些字字句句就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跳。
或许是因为这种奇特的熏香,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忘却的东西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烟雾中的影子缓慢地游移,回忆中的顾华之抬眼看了过来,问道:“为何看我?”
覃瑢翀总不能说是我看着你就挪不动视线,心知自己刚刚的目光太过灼热,低咳两声,强掩住窘迫,摆出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有意忽视了顾华之的疑问,悠悠然开了嗓:“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我姓覃,名瑢翀,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日后我也好上门答谢公子。”
“濉峰派,顾华之。”顾华之也没有追问,淡淡说道,“答谢就免了。”
覃瑢翀展开手中的折扇,欲盖弥彰地扇了扇风,悄悄朝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小厮是经常伴他身侧的,说话讨人喜欢,而且还聪明,收到主人的暗示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作揖,对顾华之说道:“原来是濉峰派的扶渠羽士,有失远迎。刚才?情势紧急,如果不是公子及时搭救,恐怕我们也难轻易制服对面。羽士接下来若能从百忙之中腾出时间,肯赏脸来覃府一叙,我们也好借此机会答谢您。”
“不过举手之劳,不必答谢。”顾华之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丝毫动摇,正当覃瑢翀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却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我此行也是要去霞雁城的,若是……”
覃瑢翀很?热切地说道:“方便。”
顾华之难得怔了怔,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答应下来。
之后,这?去霞雁城的路上,就凭覃瑢翀的三?寸不烂之舌,半个时辰后就说服了顾华之,说他既然没有要事在身,不如就由自己为他介绍霞雁城的人土风情,顺便还能告诉他哪些地方适合游玩,哪些地方最清净,顾华之觉得有道理,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坐在覃瑢翀对面的聂秋静静地听着,忽然觉得覃瑢翀就好像极其熟练的猎人,转手就将那只误入人间的鹿给骗了去,至于是生吞活剥,还是拆吃入腹,顾华之全然没有察觉。
他想起,自己和覃瑢翀初次见面的时候也好像是差不多的场景。
只不过当时的他不似顾华之那般毫无防备。
顾华之是答应了下来,他则是笑着,说了句“还从来没人敢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