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覃瑢翀的咬字很轻,很慢,让她一字一字听得清楚,“然而,我?已经将我?所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和莽撞,所有?年少时光里隐秘琐碎的心动,所有?谎话和真话,所有?热烈和沉默,无论是喜爱还是痛恨,都已经给了另一个人。”
“我?倾心于你,但是我会?冷静地思考这对你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又觉得这种喜爱也没有必要说出口,这种感觉,就好像我已经丧失了勇气,丧失了心动的权利。”
他?苦笑了一下,“然后我就很清楚地意识到,我?再也不会?像喜欢那个人一样喜欢别人了。”
“那么热烈地喜欢过一个人,之?后的所有?色彩都显得暗淡,麻烦,而且沉重……我甚至已经觉得疲倦了。”覃瑢翀摊开?手掌,只是一阵呼吸般轻的微风拂过?,落叶就晃晃悠悠地飘了下去,落在地上,“这样对你不公平,月华,你年纪还小,不应该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田挽烟扣住他?的手腕,像是堵了一口气般的,眼神晦涩,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覃瑢翀垂眼看向?田挽烟的手,想了想,说道:“像是一只在密林中迷失了方向的鹿,偶然闯入了人间,如同昙花一瞬,很快又退了回?去,隐于层层叠叠的林中,消失不见。”
听起来和那位聂公子很像。
所以,这就是覃瑢翀那时候非要让陆淮燃将人带到归莲舫让他?见见的缘故吗?
田挽烟本来是这么想的,却又在看见覃瑢翀的眼神时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从来就没有试图从别人身上找那个人的影子,也没办法从别人身上找到那个人的影子。
这不就好像,她输得彻彻底底了吗,输给了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她怎么可能甘心,她如何才能甘心。
覃瑢翀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到现在都没有?唤过她一声“田挽烟”。
如果覃瑢翀知道她是田家人,他?应该会记恨她吧,田挽烟想,记恨她的隐瞒,记恨她的不作为,记恨她只是隔岸观火,留他?一人在那片梦魇般的湖面上久久地等待。
她其实是算过?的,但是卦象实在太奇怪,头一天算出来是无果,过?了几天又有了答案。
就好像这世间在那短短的几天之内发生了变化,时光回?溯,一切又从头开?始。
田挽烟觉得可能是因为她许久没有用过卜卦之术,手生,出现错误也是难免的,又或者是因为重卦不卜的规矩……总之,她希望是后者,却不想给覃瑢翀虚无缥缈的答案。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冥冥中也算是遵守了田家“缄默”的规矩。
这些东西,覃瑢翀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田挽烟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不能带我?一起走吗?我?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你就当我?是同路的友人即可,覃瑢翀,就像你认为我?不可能理解你一样,我?认为你也不可能理解我,我?是非要亲眼看到,非要撕心裂肺的痛,才会?彻底死心,你连这点请求也没办法满足吗?”
覃瑢翀显得很为难,叹着气说道:“在那之前,我?先?要去见聂护法和方教主。”
“我?可以留在客栈等你。”田挽烟已经等了太久了,也不差这点时间,她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等你见到你的意中人,我?只远远地看上一眼,马上就会离开,头也不回?,此后也不会?再和你相见,从此分道扬镳,各自安好。就当是为我?饯别也好,不行吗?”
她太决绝,措辞太激烈,语气又透露一股难掩的失落,让覃瑢翀说不出拒绝的话。
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还是心甘情?愿地接受粉身碎骨的结局,是愚蠢吗?
覃瑢翀无法作出判断,因为,那句“不能带我?一起走吗”,是他二十多年前就没能说出口的一句话,时至今日仍然徘徊在他深沉的梦中,永无消散之日。
抛下一切,近乎卑微,到底是怎样的勇气和莽撞才能叫这个骄傲的人说出口的啊。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如果自己说出拒绝的话,就像是折断了她的脊梁一般。
覃瑢翀的喉结轻轻滚了滚,终究没能拒绝田挽烟的请求,说了个“好”字,然后翻过?手腕,将手从她的指间抽出来,“其实,我?不能肯定能不能见到,因为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到回信,如果我?是满怀期待地去了,失魂落魄、浑身狼狈地走,还望你对我说几句劝慰的话。”
“我?会?笑你的。”田挽烟淡淡回?了一句,“我?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你。”
如此,一起去的事?情?就定了下来。
田挽烟此后经常会想,如果当时她没有选择跟去,没有选择指出那拙劣的破绽,覃瑢翀是不是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境地,是不是就不会?像这样,日日饱受内心的煎熬。
只可惜当时的她没有?算上那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