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散尽,是朝阳的温暖光芒刺破了云层。
萧雪扬估摸着聂秋和方岐生这个时候应该都起床了。
昨天到傍晚的时候她才和黄盛回客栈,又累又困,草草梳洗了之后倒头就睡,都没来得及向这两位没去的人讲讲在如梦坊里?的趣事儿。
敲了敲门之后,是一脸疲惫的方岐生过来开了门。
萧雪扬一怔,望了望他身后,“方教主,怎么是你来开的门?聂哥呢?”
她脑中回想了片刻,平日里应该都是聂秋睡在外侧的,每次开门也是聂秋来开的。
方岐生随手将垂到额前的碎发拨到脑后,脸色很差,回头喊道:“聂秋。”
过了一会儿,有帘帐遮挡的床上传来一阵动静,聂秋的声音也干哑得很?,咳嗽了两声,问:“是雪扬来了?”
“哎,是我。”
萧雪扬见着?方岐生错开身子让她进去,便犹犹豫豫地走进了房间。
进去一看,墙边摆着?几个盆子,里?面盛满了水,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她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方岐生指了指床上撑起身子的聂秋,“你问他。”
昨晚上,聂秋一回来就说,他准备收拾收拾东西换房间,腾出位子让方岐生好好养伤,神色不虞,也?不知道是在不爽什么,还说“你即使是告诉周儒也?不愿意直接跟我说”。
方岐生听得心惊肉跳,以为周儒已经把事情告诉了聂秋。
告诉了就告诉了,犯得着?这么不愉快吗?
他听罢,本来想要好言好语劝聂秋留下来,结果也?忍不住动了怒。
“你觉得是很丢脸的事情?”方岐生冷着脸说道,“是,我就是不愿意直接告诉你。”
聂秋没想到方岐生的反应竟然这么激烈,他心想,他也?没有觉得怕热是件丢脸的事情,但是方岐生的这句“我就是不愿意直接告诉你”,真的叫人寒心。
于是他正收拾着东西的手停了停,侧头看向方岐生,神色忽然之间平静了下来。
方岐生一下子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好像聂秋之前生气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是毫无破绽可言的、极致的平静。
但是他没有像昨晚上那样做出意料之外的出格事。
聂秋只是用带着?几分打量的目光看了看他,然后搁了手中的东西,上前几步,先是以一个居高临下的架势看着?方岐生,然后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想了想,提起衣摆蹲在了床边,动作像是那天晚上带着笑意叫他“教主大人”时的样子。
方岐生记得那时候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聂秋的发梢,在手指间缠绕,贴在掌心中,然后又看着?那缕黑发落下去,重新垂到聂秋的肩头。
总之现在是不太敢这么做了。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会儿神,是身侧传来的动静让他重新清醒过来。
聂秋将手肘抵在床沿处,把头埋在臂弯中,深深地、慢慢地叹出一口气。
方岐生听到他的声音闷闷的,是问了一句话。
“方岐生,你告诉我吧,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取得你的信任?”
他看不见聂秋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肩膀微微颤抖,黑发披散,背脊像紧绷的弓弦,声音中有些许疲惫,兴许还有无可奈何的失望。
方岐生感觉心揪了一下,丝丝痛意在心口处蔓延流窜。
但是心疼归心疼。
聂秋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怪自己没有向他当面袒露心思?
方岐生的嘴唇动了动,莫名感觉到了羞耻。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喜欢聂秋但是不说,和他信不信任聂秋有半点关系吗?
犹豫半晌,方岐生还是伸出手揉了揉聂秋的头发,放缓了声音说道:“你不需要问我这个问题,因为我已经足够信任你了。只是,这件事我实在没办法轻易说出口。”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
聂秋生怕他会误解什么,抬起眼睛瞧他,“我并不觉得怕热很丢脸,所以……”
所以你直接跟我说也没关系,不需要借助周儒的口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