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不必赘述,贾昭事先?是知晓这件事的?,他将那身沾满了血迹的衣裳换了后便回到了贾陵昌的?书房中,与聂秋、萧雪扬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燃香结拜,按手印立誓。
也幸好贾家不兴江湖那套歃血结盟的?方式,整个结拜的?过程简单又方便。
眼见着时间已晚,贾陵昌就没有多做挽留,和贾昭亲自把两人送至了贾家的?大门。
亥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街上?空荡荡的,只有风声在沙沙作响。
萧雪扬沉默了半晌,发现聂秋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忍不住试探道:“聂哥,我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
是不是生气了?
这半截话被她咽了下去,还是没说出口。
“没有。”聂秋神色如常,仿佛之前的?种种只是萧雪扬的幻觉罢了,他回应道,“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客栈休息。”
“哦,好。”萧雪扬垂下眼睛,轻轻踢开脚边的小石子,“那个,我听说如梦坊有好几个擅长歌舞的?大美人,许多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就只是为了看上?她们一眼。我以前从来没去过这些地方,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想去凑凑热闹。明天,若是你们都有空,就把方教主也叫上吧,还有黄盛,我们一起去瞧瞧她们是否如传闻中一般美若天仙。”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而去,我可以告诉你,见过了张妁之后,其他的?女子恐怕就难以入你的?眼了。”
萧雪扬想到张妁就头皮发麻,摇了摇头,“张妁……我可不敢与她呆在一起了。”
随即又央求道:“就去一回吧,我看看就走,肯定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我不保证方岐生明天也会去。”
尽管没什么?兴趣,但聂秋还是应了下来。
萧雪扬笑嘻嘻地说道:“知道啦,你劝劝方教主,他肯定会去的。”
现在说这些或许都是无用的空话。
聂秋想,他今晚上?回去之后是要找方岐生算账的,不是要和他谈笑风生的?。
所以,方岐生明天到底去不去,他也不敢保证。
回望山客栈的?路上,聂秋打了一肚子?的?腹稿,结果一句也没用上。
萧雪扬和他道别之后就回了房间,而聂秋则是在门口站了许久才缓缓拧开把手。
方岐生自然还未睡下。
他应该是刚泡完药浴,所以房间内还弥漫着一股苦涩浓郁的?草药气息。
听到动静,方岐生放下手中的信筏,侧头看了过来,“回来了?”
聂秋无言地点点头,卸下腰间的含霜,跨过木凳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头发还是湿的?,热气未褪,有层薄薄的?水雾覆着,逐渐凝结成水珠,又从发尾处坠落,滑进衣襟。
盯着那滴水珠看了片刻,聂秋移开视线,从屏风旁的?木架子上?取下干净的?毛巾,盖在方岐生湿漉漉的?头上,示意他自己把水擦干净。
方岐生起先有一瞬间的迷茫。
然后他将白色毛巾往下扯了扯,抬起眼睛看着聂秋,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聂秋觉得他的?表情应该没有任何破绽,也不知道方岐生和萧雪扬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更何况,他不认为自己是生气了,或者是心情很糟糕,他明明只是想找方岐生讨个说法,仅此而已,本来也没什么?可生气,这事儿也就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但是那些腹稿,到了嘴边,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如此犹疑,这可不像他。
聂秋的?眉头微皱,垂眼看向方岐生,“我没有心情不好。”
“说谎。”方岐生指了指头顶的?干净毛巾,语气不算严肃,还带着明显的笑意,“你平日里都会直接帮我擦头发的?,若不是因为心情不佳,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分不清你所做所言,到底有哪些是真,有哪些是假。
上?一世的?时候,毋庸置疑,是方岐生指使了玄武门散布聂秋的?谣言,让他名誉扫地,浑身上下沾满了洗也洗不干净的?污水,然后在贾家的宴席上?,与左护法周儒谈笑着,冷眼旁观他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
聂秋觉得没关系,因为错在他,是他亲手斩落了黄盛的?头颅,看着黄家在烈火中毁于一旦;是他在方岐生要刺杀温展行的?时候动手阻拦了,导致方岐生大仇未报,恨意难消;是他身为正道表率,与身为魔教?教?主的方岐生立场不同,缠斗数年也未分出高下。
这一世,黄盛还活着,安丕才也还活着,而他弃明投暗,成为了魔教?的?右护法。
一切都应该不同了。
但是聂秋看着方岐生,忽然就觉得面前的?人陌生起来。
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方岐生,而是上一世那个疏远冷淡,从不肯袒露心声的魔教?教?主,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只想要将身为死敌的?自己彻底铲除。
重生,再次遇到方岐生的?时候,聂秋承认,他有时候会将这两世的?记忆混在一起。
而相处的?时间越多,他就越能将这一世的?方岐生和上?一世的?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