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潜渊看着聂秋手中巴掌大小的金龙。
他?的眼神有一瞬的惊诧,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多余的情?绪沉甸甸地落了回去。
然后他?伸出手去拿过那条金铸的五爪金龙,在手中翻来翻去地看了一阵子。
惊讶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莫名的表情?。
他?垂着眼睛,汹涌澎湃的感情?升起,使得?嘴角微微抽动。
戚潜渊忽然笑了起来。
是那种聂秋从未见过的,不作伪的笑。
黑袍加身的太子殿下?笑得?直不起腰,要拿长?袖遮面。
笑声在邀仙台的山巅回荡,真真假假,虚虚幻幻,破开山间的云雾。
他?这笑意?来得?莫名其妙,让聂秋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不是因为喜悦。
戚潜渊的眉眼仍然是冷的。
他?笑,只是因为他?觉得?可笑。
不屑的,讽刺的,悲伤的,愤怒的,无奈的……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在这笑声中了。
似癫似狂,甚至有点像着了魔。
好在这笑意?来得?快去的也快,戚潜渊很快就?止住了大笑,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他?唤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孟求泽过来,耳语了两句,打发他?去取东西了。
“聂祭司,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戚潜渊问道。
聂秋就?将霞雁城通往皇陵的密道略略地讲了讲,半真半假,只提了他?的事情?,没有把谢慕和覃家带进?去,只说是他?一人无意?间发现的密道,如今已经堵死了。
戚潜渊倒没有太追根问底,知晓这是从皇陵里带出来的之后就?沉思了起来。
“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
见聂秋摇头,他?竟然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解释道:“可以名正言顺登基的‘圣物’。”
聂秋没想到?戚潜渊会和自己解释这个。
他?更没想到?五爪金龙是这么个用途。
号令天下?,登上皇位。
难道戚潜渊是起了杀心吗?聂秋看着他?的神色,却又?不像。
此时,孟求泽恰好回来了。
聂秋是背对着的,所以只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手里似乎拿了重?物,所以步伐不太稳,脚步虚浮。不仅如此,似乎身后的空气都变得?滚烫起来。
纵然没有杀意?,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将手覆上了含霜刀。
还没来得?及回头,戚潜渊缓缓地吐出一句话。
“戚淞,他?是疯子。”
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如此说道。
与此同时,那股滚烫灼人的热意?和聂秋擦肩而过。
孟求泽双手端着一个火盆,里面的火焰有了煤炭的滋养,燃得?很旺,来势汹汹。
聂秋看着他?把火盆放在地上,放在刀上的手松了松,却没有收回。
他?不明白戚潜渊和孟求泽这演的又?是哪一出戏。
他?也不明白戚潜渊说的那一句“疯子”又?是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的手一松,动作很随意?,好像只是扔了张没有用处的废纸,火苗一散,很快又?扑了上来,将五爪金龙严严实实地囚在了滚烫的烈焰之中。
聂秋一怔。
“父皇年轻时,闲来无事,便叫宫里的匠人将异国送来的奇异矿石铸为‘圣物’,戏称一句,我?们谁之中能拿到?这东西,就?能够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
戚潜渊垂着眼去看火焰中的灿金色,火光映在他?身上,仿佛是想要将他?吞噬。
“然后真当‘圣物’铸出来之后,他?后悔了。”
“他?将匠人当场诛杀,把做出的东西藏了起来,宫中无人不知这秘辛,却无人敢谈。”
“我?们几个兄弟是为此找过,争斗过,父皇闭口不言,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把东西藏到?了哪里,只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渐渐地也没有再去找了。”他?冷笑一声,“没想到?,是藏在了皇陵里。他?真是个疯子,连死了都想做那地下?的皇帝。”
火盆中的五爪金龙渐渐融化,原来只有面上那一层是镀了金,其余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铸成?的,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黑乎乎的东西。
“他?寻求长?生,耗尽国库去求那仙丹,不肯割舍生死,也不肯让出皇位。”
戚潜渊就?着祭坛旁的溪流,用水将火盆子里的熊熊烈火浇灭了。
他?等了片刻,才伸手取出了隐在煤炭之间几乎看不见的那个东西。
冰冷的,宛如深海裂谷里的才能够生成?的矿物,凝结了天地灵气,却黑得?透不进?半点光,头顶上刺眼的阳光没有给它添去任何生气,都被这片小小的黑暗尽数吞噬了。
外壳熔去之后,里面藏着的东西其实很小。
四四方方,印章大小,上面好像刻着几个字,又?好像只刻着潺潺的流水。
戚潜渊将被誉为“圣物”的印章在手中轻轻旋转着。
他?很清楚,底下?刻的是“天地结灵”四个字。
“聂祭司,我?已经明白你所表现出来的诚意?了。”他?说,“多谢,不过——”
古朴又?神秘的印章在他?的指腹间转了几个圈。
戚潜渊转过身,将印章放在祭坛的石阶上,正好到?他?腰际的地方。
然后拔出腰间的佩剑,刃口朝下?,狠狠地刺了上去。
“不过,我?称帝,用不着这种东西。”
一声脆响,印章应声而碎,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的动作毫不停顿,没有任何犹豫。
紧接着,是第二剑,第三?剑……直至那枚奇异矿物所铸成?的“圣物”碎得?不成?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