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黄盛顶着疲惫不堪的神色把方岐生从床上揪起来了。
他?踢开门的那声响儿确实不小。
聂秋和方岐生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一下子惊醒过来,睡在外侧的右护法摸过含霜,抽刀出鞘,里侧的魔教教主支着身子在那儿张望到底是谁这么嚣张。
黄盛刚一走过去,正要取出金鞭,就被那柄寒光凛冽的长刀拦了拦。
“你师兄身上还有伤,好好说话,别动手。”
这新上任的右护法虽然说话?客客气气,话?中潜藏的意思却没有给他?留半分面子。
方岐生顺势示弱:“是是是,我身上的伤重得很。”
“别信他?的鬼话行不行?”黄盛咬牙切齿地对聂秋说道,随即又瞪了方岐生一眼,质问他,“你昨天到底给萧雪扬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怎么你了?”他?这个师兄不怀好意地试探道。
黄盛不好的回忆顿时涌上了心头。
昨日离开赌坊的时候,萧雪扬还是很正常的。
如果说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也能算得上正常的话?。
结果她回房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黄盛本来还在擦拭自己那张奢华精致的衔环豹面具,萧雪扬就“嘭”地一声推开了门。
他?倒是没生气,慢悠悠地转过头,还想看看?她脸上是如何愤怒的表情。
然而萧雪扬的神情很复杂,略略分辨,有怜悯,有钦佩,还有发自内心的感激。
看?得黄盛一愣。他?委实是想不明白,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对他的态度就变成了这样?
“关门。”黄盛定了定神,提醒道,顺势拿过茶杯喝了一口,“看?我干什么?”
小姑娘回身关上门,有点儿犹豫不决,盯着他?看?了半晌。
凶名远扬的衔环豹没有理会她,喉咙动了动,就要将那口热茶咽下去。
“我……”萧雪扬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抬起头说道,“我觉得你其实是个好人。”
黄盛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吐了出来,掩住嘴唇剧烈地咳嗽着。
“你没事吧?”
眼见着她就要?走过来,黄盛赶紧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她脚下,“站在那里别动。”
萧雪扬刚抬起脚,尴尬地在空中悬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她想了想,隔着几?丈的距离问道:“你是被呛着了?那你先别说话?,缓缓气儿。”
彻底解决掉发痒的喉咙之前,黄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脑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回客栈之后,萧雪扬不愿意和他?共处一室,就赖在了聂秋的房里。
聂秋的房间里?
黄盛觉得自己明白了点什么。
方岐生绝对是编了些胡话去诓萧雪扬。
而且她还傻兮兮地信了,跑来找自己对质。
黄盛顺了顺气儿,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将多?余的情绪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他?说:“我不是好人。”
萧雪扬说:“你别解释了,我都明白的。”
黄盛愣了愣,“你明白些什么?”
“你拉住门,是为了不让我受伤;你和我说了那么多?话?,是为了和我和解;你拒绝我的邀战,也是为了我好,毕竟你武功那么高强;还有在赌坊的时候,你是故意激我走的,我知道赌坊里的人都觊觎着别人腰包里的银两,我也不是全然没有防备啊。”她细数道。
黄盛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好心。
“你别相信方岐生的话?。”
萧雪扬一脸茫然,“方教主什么都没跟我说啊?”
身着红衣的少年深深地平复了一下呼吸,“拉门是顺手,说话是顺口,拒绝邀战只是因为不想打了,在赌坊只是为了惹你生气。听明白了吗?”
萧雪扬反而笑眯眯的,说道:“嗯,我都明白的,你不用特地和我解释。”
然后还有一句:“黄盛,你真的是大好人。”
黄盛觉得他?没办法再和萧雪扬沟通下去了。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见识了萧雪扬的话?痨程度,黄盛实在被她磨烦了。
身为魔教中人,自诩做事随心所欲,无法无度,偏偏被人强行说成是“好人”。
黄盛现在的心情大概不能只用一句“心烦意乱到崩溃”来形容的。
从前是怕她身上的蛇,现在是连她整个人都怕了,听到声音都觉得背脊发凉。
但是这些不能告诉方岐生。
他?本来就是想看自己出糗,要?是听到昨天发生的事情还得了?
方岐生从小到大真的是蔫坏蔫坏的,无论什么事情都和他?对着干。
下毒,告状,使绊子,此类种种,层出不穷。
于是黄盛看?了看?方岐生,冷着脸回了一句:“管你屁事?”
“原来如此。”睡在内侧的人打了个呵欠,“既然和我没关系,那我就继续睡了。”
聂秋迫于无奈,又挥刀拦住了黄盛的一鞭子。
这一对师兄弟真的是水火不相容,见不得对方半点好。
黄盛瞧见方岐生那副模样心里头就来气,“你有本事给我滚出来,别躲在聂秋身后。”
对此,方岐生表示,他?是病人。
那柄含霜刀没有露出半点破绽,黄盛和聂秋僵持了一阵子,感觉浑身都热得发烫。
气的。
当初在魔教的时候周儒从不拦着他?和方岐生的,爱打就打,死了再说。
现在加进来一个右护法,结果方岐生还狗仗人势,神气起来了?
若不是面上还戴着豹型面具,这俩人就能将黄盛微微泛红的眼睛给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