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客栈的柴房本来是不允许住人的。
但是外头雨下得太大,天也已经黑了,萧雪扬身为一个女子都不介意,店家也不好意思再?黑着脸赶人,没有收她的银两,只是让她第二天清早就离开。
和萧雪扬分别之后,聂秋回了房,早早就睡下了。
雨声虽然能够掩盖一些微小的声音,会降低人们的警惕,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感受到窗外湿漉漉的气息,确实连梦境都深沉了些。
聂秋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醒的时候天还早,不过昨夜睡得很好,他也没有困意,干脆就起床了。
大约是一个时辰之后,聂秋听见底下有?喧闹声。
下面正对着的位置好像就是柴房。
聂秋起身将窗户推开,微风拂面,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看向喧闹处。
果?然是萧雪扬。
她沉着一张脸拉着不知所措的店小二,嘴里好像说的什么。
天刚大亮,许多客人还没有醒,她就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聂秋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
“要不是……我昨晚上就死在你们柴房里了。”
“都说了,不是我先动的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怎么会觉得……”
“你?能不能小声点,这?有?什么可怕的!”
断断续续的,其间还有?“刺客”,“蒙面人”之类的词语。
聂秋听着这?些话,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了底。
萧雪扬怕是刚住进望山客栈的第一天晚上就遇见了对她图谋不轨的人。
昨天遇到她的时候也是在被盗贼追赶。
难道萧雪扬是块香饽饽,无论什么人都想来咬上一口吗?
那他就更不能多管闲事了。
于是聂秋只是在窗边远远地看了几眼,就回身关上了窗。
这?是皇城,治安比霞雁城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萧雪扬要是实在担心自己会被人害,理?应去报官,毕竟是望山客栈发?生的事情,官府的人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理?。
总之,他该做的都做了,往后的事情就和他没关系了。
聂秋本来是这么想的。
望山客栈里住了许多有?权有?势的人,自从发?生早上那件事之后,店家都警惕起来,招了许多会武功的人守着,不过毕竟害怕有?损名声,他们也没有明摆着告诉客栈内的客人。
正午的时候大堂里人还很多,其他人都毫不知情,该吃吃该喝喝。
台上有?唱曲的,有?弹琴的,好不热闹。
聂秋挑了几筷子的菜,刚吃下去几口,就听见旁边桌子上的人在闲谈。
说的大抵是最近皇城发生的事情,还有?……
还有?今早上的时候,有?人在濉峰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
濉峰掌门的脸都黑了,所幸那具男尸的身上并无刀剑伤口,显然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即使有?心人想要借此抹黑濉峰派,也被掌门四两拨千斤地打了回去。
“你?说那些人又不是瞎子,任谁都看得出那是被毒虫叮咬致死的吧?”说话的人大笑了几声,觉得那些人实在是自讨没趣。
他刚往杯里添了些酒,就看见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自己面前。
一袭白衣,戴着有?黑纱的斗笠,看不清面目。
那人问道:“你?说的那具尸体,现在在何处?”
男子听他这?么问,以为他只是好奇,便如实答道:“衙门。”
他说完之后,白衣男子道了句谢,就匆匆离去了。
那个问话的人自然是聂秋。
刚吃了两口饭就搁下筷子,任谁也不会觉得舒心。
可惜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确认。
毒虫叮咬?聂秋眉头微皱,昨天还活蹦乱跳地追着萧雪扬想抢东西,今天早上就在山中发现了他的尸体,这?样的巧合绝对不正常。
濉峰所处的那一条山脉,山上都是没什么毒虫猛兽的。
毕竟是在皇城脚下,不远处又是重兵把守的邀仙台,皇帝应该早就下令清除那些东西了。
再?加上今天早上,萧雪扬在柴房外和店小二说的那番话……
聂秋总觉得她身上藏了很多东西,至于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既然已经引火上身,那就赶紧找水把火浇灭,而不是放任它自己燃烧。
一般而言,这?种被山中毒虫猛兽所杀害的人,衙门都不会特别“关照”他们的尸体,找到尸体之后会在衙门放上几天,看看有?没有家人来认领。
所以聂秋编了个理由,很轻易地就看见了那具已经开始发?臭的尸体。
确实是昨天追着萧雪扬的那个男人,不过现在却是眼睛凸出,漆黑的瞳仁向上翻起,几乎看不见,浑身泛紫,伤口附近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瞧着有?些可怖。
在他的脖颈处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个伤口,确实是只有毒虫才能够留下的印子。
聂秋不动声色地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意料之中,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这?伤口,是毒虫叮咬的吗?”
当?差的小捕快双手抱胸,叹了口气,“听他们说,好像是毒蝎。不过毒性这么烈的蝎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脸都肿成这?样了,我?觉得家里头的人都不一定能认得出。”
聂秋若有所思。
“当?然,我?们已经派人去山上了,所以不用担心它会继续害人!”
小捕快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山上肯定是没有?毒蝎的,看来他们这次只能无功而返了。
再?看下去也没有意义,聂秋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两句,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才离开。
他回到望山客栈之后又找到了今早上的那个店小二。
虽说长相没有?看清楚,但好歹还是能够分辨得出声音。
店小二很年轻,大概是刚来就遇上了那种事情,手指捏着衣角,有?点紧张。
聂秋思索片刻,把斗笠取了下来。
店小二也是知道客栈里有?哪些客人的,所以并没有太吃惊,只是态度更恭敬拘谨了些,“原来是聂公子。您有什么事吩咐我?的吗?”
果?然这种时候还得用权势压人。
换了旁人来问,他或许会因为客栈的规矩而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