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一世,是真?的活得不尽兴,不如意。
皇宫是囚笼,聂家是枷锁,正道表率的身份是他饮下腹中的鸩毒。
此时,重生的喜悦和对展新?未来的期待,也?随着聂秋回?到皇城而渐渐褪去了。
远在西?北的封雪山脉是意外?,靠近大漠的霞雁城也?是意外?。
他上一世从不曾经历过的事情,在这短短一个?月内都经历过了。
因为太鲜活,所以过于易碎。
梦碎了,他就又坠入了孑然一身的现实?。
于是孤身一人呆在这一方狭小房间时,他便在想先前的那些东西?是不是都是假的。
只有?摸着手腕上那浅浅的痕迹,聂秋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以前这种事情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却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聂秋捏着紫檀木珠子的手指顿了顿,片刻后,索性将它搁在一旁,心中悠悠叹息。
不过,幸好他足够耐心,有?的是时间消磨。
对于囚笼中的人,时间的流逝已经不再明显了,就在聂秋一日又一日地?重复着一样的生活时,六天时间也?悄然离去,很快,正式举行祭天大典的第七日就到了。
大典的前一天夜里,聂秋难得地?做了一个?梦。
梦境光怪陆离,有?熊熊的烈火,有?宛如血液一样鲜红的河流,青石板路的两侧开满了不知名的红色花蕾,他沿着那条路向前走,耳畔是尺木一声声敲在桌面上时低沉肃杀的声音,夹杂着奇怪的哀嚎悲鸣,不似人能够发出的声响。
迷雾向两旁散去。
一个?黑影站在道路尽头,身形瘦小,不知为何看不清面目。
聂秋总觉得自己是认得他的,却怎么也?记不起?他姓甚名谁,长得是何种模样。
微风以吻抚平了黑夜,打着旋儿从狭长的道路另一端穿过来,吹起?漫天的红色花海。
重重叠叠的花瓣间,聂秋看见那人好似对他很熟悉一般招了招手。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想要看清长相,但那人只是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了他的脚步,用嘶哑尖利的声音说道:“不知你那边过了几日了。”
黑影向前踏出一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似的动弹不得。
他轻轻叹了口?气,隔着很远的距离看着聂秋,“我犹豫了很久。”
“这东西?瞧起?来也?不是宫内随处可?见的凡物,我担心它又会落入心怀不轨的人手中。”
那人将手伸进袖中摸索了一阵子,取出了个?东西?。
“但是叫它再次沉入湖中,却又是对已故者的不敬。”他用力挥臂,将那个?东西?抛了过来,落在了聂秋脚边,与此同时地?面上忽然响起?细细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于是聂秋只好赶紧将它捡了起?来。
“无论是毁掉也?好……拿来利用也?好,都随你了。”
手中不大不小的物件隐隐发烫,聂秋低头一看,眼前的迷雾完全散去,露出掌心里雕刻精美的五爪金龙,此时正泛着明亮的金色光芒。
聂秋顿时察觉到了什?么。
他握紧手里的五爪金龙,抬起?头望向道路的那侧,问道:“谢慕?”
迷雾中央的影子应了一声。
他说:“有?缘再见了,聂秋。”
霎时间,地?面开裂,鲜红的花从缝隙中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向更高处攀升而去。
布满了尖刺的藤蔓沿着地?面向道路的尽头迅速生长,很快就到了谢慕的脚下,缠住他的脚踝,似乎是想要将他拉向地?底。
“我也?该离开这里了。”
聂秋听见谢慕的口?中发出了些微的笑声,很快便被?风声吹散。
他的身体?稍稍一动,化作了烟雾,在冲天而起?的藤蔓缝隙间消失了。
意识瞬间从梦境中抽离出来。
聂秋睁开眼睛,视线所及之处不是铺天盖地?的红色花蕾,没有?遮挡视线的迷雾,他怔怔地?对着房梁望了片刻,抬起?手来,看了看手腕上温顺垂下的步家铜铃,交缠的红线间露出的一点三壶月的痕迹。
夜深人静,门窗紧闭,房内听不见半点声音。
另一只手中握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即使不看,聂秋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
借着昏暗的月光,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眼前。
通体?金色的五爪金龙正匍匐在黑夜中,静静地?看着他,一双血红的眼睛亮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