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徒弟?”鬼魂嗤了一声,“好吧。你有什么要问的?”
它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语气又像个大人似的,和它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徐阆摆了摆手?,向旁边走了两步,把身后的聂秋完全露了出来。
“喏,是他有话要问你。”
聂秋在鬼魂打量的视线下逐渐靠近,袖中的铜铃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摇晃起来,每踏出一步,那铜铃就会晃动一下,发?出的清脆声响刚好能让他们都听见,却又像被无形的屏障所收束了一般,并没有远远地传出去,只是在他们耳中翻涌回荡。
鬼魂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冷了下来。
“凌烟湖,是人挖出来的。几十年前,掘土填湖的事情落成之时,是否发生了什么?”
他们明显地感觉到面前的鬼魂有一瞬间的扭曲,空气中的水汽好像结成了冰凌,冻得人面颊冷硬,穿透灵魂的刺痛感与不适让方岐生?稍稍变了脸色。
然而,鬼魂的敌意却又在下一刻被铜铃声强行抹平了。
“拿着这种东西来问我,可真是投机取巧啊。”
它似乎有些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皱起了眉头。
聂秋轻轻吸了一口气,“我在凌烟湖上?,看见了一只老虎布偶。”
“不可能!”
他话音未落,鬼魂便出言反驳道:“它早就在几十年前被烧成了灰——”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它一下子收住了后半句话。
徐阆?:“唉,说话的时候把话讲完啊!”
鬼魂恶狠狠地瞪了徐阆一眼,才又看向聂秋,“你是怎么看见的?”
听完聂秋的话后,它意外的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鬼魂的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我回答你,几十年前,掘土填湖的时候,死了许多人,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水里的那些水尸,也是他们死后的怨气所化。”
“我不管你是步家的天相师,还是这老头的徒弟,这件事,你最好不要管。”
“至于我为何知晓我的骨为何可以佑人平安,是因为我曾经也是天相师。”孩童模样的鬼魂脸上透着一丝怨恨,它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佛陀托生?,青鸟转世,回去问问你的父辈就知道,当年霞雁城还没落败的时候,名噪一时的天才究竟叫什么名字。”
说起来,聂秋似乎从聂迟口中听到过类似的话。
“霞雁城的那个天才,据说是佛陀托生?,青鸟转世,后面还不是莫名其妙地就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幼小的聂秋放下手?中的书本,向门外望去,却只看得见聂迟宽厚的背影,他对着一个中年男人,语气激烈得似乎是在吵架,又不像是在吵架,“你田家与我聂家世代交好,我尊重你,才同你说这些。在你问我之?就应该算出来了,我是不会叫聂秋去学这些东西的,即使他再适合……”
后面的话,隐隐约约有些听不清了。
另一个人皱起眉头,捻了捻手指,似乎自言自语了几句。
接着,他说道:“可是依我算出的东西,聂秋会和?士、天相师都有密切来往。”
“存于现世的天相师家族也只剩几家了,青家衰落,步家覆灭,若不是我田家,又会是哪一家……”中年人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既然你已经这么说,那我也不必强求了。至于谢慕,我可以肯定地跟你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至于在何处,我并未推算出。”
聂秋喃喃地重复?:“谢慕。”
佛陀托生?,青鸟转世,霞雁城,谢慕。
没想到,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竟然是在凌烟湖落成的时候夭折了。
谢慕一张肉嘟嘟的脸皱了起来,“明白了就快离开,霞雁城不是你们能呆的地方。”
“这恐怕不行。我已经受覃瑢翀所托,要彻底清除凌烟湖中的水尸。”
“覃家人,活该一辈子承受这种痛苦。”
谢慕小小的手?在空中一挥,一阵阴冷的飓风平地而起,下一刻,像爆竹似的炸开,将柳树上?的枝叶卷得沙沙作响。
狂风很快波及到了不远处林立的房屋,屋檐上?的瓦片逐渐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好像要被卷落,剧烈的动静吵醒了屋内原本熟睡的人,聂秋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的惊叫声。
“快滚,不然连你们一并杀了!”他怒?。
风声呜咽,谢慕的声音不像人发出来的,反而像鸟鸣声。
见他情绪不稳定,聂秋估计接下来也没必要再呆下去了,因为谢慕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像是还能继续和他们正常交流,于是和方岐生?对视了一眼,拉上?徐阆就离开了。
狂风仍然在不断扩张,风声惊叫声连成一片,打破了月夜的宁静。
有了风声的遮掩,急促的脚步声便小声得可以忽略不计。
这件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兜兜转转了一圈,又涉及到了覃瑢翀。聂秋暗暗想到,看来,接下来的事可以停一停了,等覃瑢翀拿着蛊虫来找他的时候,再做计划。
“轻功不错啊!”徐阆趴在聂秋的背上?,突然发出了一声赞叹。
聂秋闻言只是笑了笑,转过头,看了身后一眼。
被酒润湿的土中仍然插着三炷香,在风中摇摇欲坠。
而谢慕,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