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遇见好友,我激动难抑,一时心急,欲去打个招呼……而已!”
咬牙吐出这句话,顾晏徐徐的叹口气。
终归还是找来了。
“你又是哪个?”板着面孔转向长安,认出她是昨晚偶遇的姑娘后,闫昌和一愣:“你们认识?”
“是啊。”别有深意的盯着顾晏,长安冲他招招手:“这里晦气得很,有事出来说吧。宅子外面全是你的人,放心,我们跑不掉的。”
略微犹豫一瞬,闫昌和想想也是,于是移步去了花厅。
三人对面而坐,他迫不及待的发问:“到底怎么回事?此事与你两个何干?”
“你是以什么身份问的呢?”
“我乃青州刺史闫昌和,负责督察此地官员,可以面见皇帝,有权过问境内一切政务。”
——青州的闫姓刺史……
食指虚空轻点,长安隐约忆起了这么个人。
作为百姓们饭后的谈资,闫昌和在大梁颇有几分名气。当世有“南宋北江”两位大儒,“北江”指的是江明心的父亲、大学士江存思,“南宋”道的却是隐居名士,宋仁。而闫昌和,正是这宋仁承认的唯一一名弟子。
顶着名师的光环,闫昌和也的确不负众望,十九岁时三元及第,成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当今最缺能臣,陛下原本有意栽培,可惜他性子又倔又拗,得罪了一大片不能惹的,久而久之,今上也厌了,碍着他师长的脸面,不能贬不能骂,干脆把人打发到这荒僻地界,眼不见心不烦,外放做了刺史。
没算错的话,他在青州已经呆了足足六年。
身为名士宋仁的传人,皇帝都拿闫昌和没辙,他们更不能把他怎样。威逼利诱的种种手段划过脑海,又被迅速否决,长安左思右想,一时竟然没什么应对的法子。
斜眼瞧出她的纠结,顾晏暗暗嗤笑,转念想到两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好不情不愿的帮她掩饰:“我们在古寒县便发现端倪,顺藤摸瓜的查到严冠杰,这才找了来。”
他一直暗暗跟踪着长安一行,连蒙带猜,倒是对整件事情了解个八分。虽说有些关窍还没弄懂,但此刻半真半假的忽悠闫昌和,却是不成问题。
“——所以,你们是为诛邪而来?”
不可思议的瞪大眼,闫昌和怫然甩袖:“一派胡言,不可能!朝廷命官懂妖法?无稽之谈!”
“怎么不可能?”好脾气的冲他笑笑,顾晏伸手一指衣袖:“半刻之前,你不是还被个‘无稽之谈’吓得不行?”
叫他噎得一滞,半晌后,闫昌和抿紧唇,猛的起立,转身就走。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便不见了踪影。
无语的对视几息,顾晏无辜的耸耸肩:“这可不怪我,你全听见了。”
“是啊,如我所想,你挺会骗人的。”长安掸掸衣袖:“跑啊,怎么不跑了?”
“跑什么?我不过是憋得狠了,想要出来散散心。”顾晏嘿嘿一笑,倾身过来压低声音:“更何况,要不是我,那一根筋怎么会这么容易打发?连咱们的来历都没问!”
分明是他不小心露了行迹,被对方抓住不放,现在却想把锅分给自己一半,长安当然不乐意:“谁跟你是‘咱们’?少来套近乎!闫昌和不问,我倒要问——你究竟是谁?偷偷摸摸的跟着我作甚?”
“浮世修行者,与你一样嘛!”笑嘻嘻的眨眨眼,顾晏不知从哪儿摸出把折扇,“刷”的打开,故作风流的摇了摇:“我这人没大志向,平生无趣,最爱凑热闹。你是目前我见过的最有热闹可瞧的人,当然不能错过。”
“我?”长安皱眉:“我身上有什么热闹?”
“我看不透。”
“少卖关子。”
“骗你干嘛?”顾晏合起折扇,“啪啪”的敲着桌子:“我非佛陀,只勉强能看清普通人的因果,可你是普通人吗?”
“我怎么不是?”长安不以为然:“只要大道不成,我们便都是普通人。”
“天真,王公贵族、帝王将相的命格与平头百姓岂会相似?有些人,生来就负大运道,是注定要成大事的。”
意味深长的盯着她,顾晏微微一笑:“不同的选择对应不同的未来,可若是结果既定,那无论如何,全都无法逃脱。”
“你想说什么?”
“我且问你,你们陆家人多少年不出世了?”
“……已逾百年。”
“这便对了!”顾晏长身而起:“突然让你来体验红尘、偶遇世子因缘纠葛、途中发现先祖的痕迹——你以为,这些全是偶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