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明显她想错了。
沈迟进来时浑身上下都是轻松从容的姿态,哪里有急迫的样子。他今日着了灰白色鹤氅,与满地雪色倒是极为映衬,难得看到他穿这样素净的衣袍,倒有几分出尘的姿态来,与平日里红衣轻狂截然不同。
沈迟看到江怀璧在看她,一时间也有些怔。他站在院中看江怀璧亦是如此,她无论什么时候站在那里,都如同一幅写意画。
木樨正在屋里沏茶,忽然将杯盏叮当一声,外面的两人都似受到惊扰,眸色齐齐动了动。
“沈迟,进来吧。”说罢她却并没有如同往常先行转身,而是立在那里等着他进来。
沈迟面上弥漫出笑意来,提步走进去,进了门不自觉呵了呵手,又跺跺脚。
江怀璧未曾见过他穿这么厚实,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畏寒?”
沈迟将手缩了缩,轻轻点头:“冬日里严重些,浑身发冷。”
里面的木樨机灵,立刻朝外面喊了一声:“公子,奴婢加了碳,里面暖和。”
江怀璧轻声道:“先进来吧。”
沈迟眉目间笑意不减,拢了拢大氅,脚下都跟着轻快许多。
两人坐下,沈迟是半点不客气直接捧起茶杯先灌了一口热茶,顿时觉得身上一暖。
“你既然知道自己体质偏寒,何苦在雪天来,可是有要紧事?”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语气比往常要轻柔许多。
沈迟笑道:“我给江尚书说近来查到了许多事情,与你有关,十万火急,又磨了他许久才放我进来的。破费口舌,你父亲对你看管这么严么?”
“也不算是。但是你上次闯进来被我父亲发现了,他自然对你警惕一些,没有直接将你打出去已经算手下留情了,”她顿了顿,抬手往他杯中又添满了茶水,“与我有关的十万火急?”
沈迟却忽然沉默下来,想了想,还是将晋州那些乱七暴躁的事讲了讲。木樨看到两人开始谈正事,便悄声先退下。
江怀璧蹙了蹙眉:“这些我也已知晓。”
沈迟不理会她,忽然话锋一转,故作神秘道:“当然,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事在后面。……你跟我来。”
说罢起了身,便要去拉她的手。
江怀璧心中疑惑,却是觉得总归沈迟是没有害她之心的。即便如此,她还是下意识要去挣脱,然而沈迟早有准备,手攥得紧紧的。
江怀璧察觉到他的手的确有些凉,不由得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
沈迟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开了门依旧是风雪呼啸,然而此刻沈迟心中却觉得没有一丝寒意,执着她的手竟直接冲进雪里。
因为下雪时间并不算长,尽管此时纷扬如鹅毛,地上也并不怎么深。
江怀璧略有些疑惑,却心知他十万火急的事定然不是那么正经,然而还是不由自主有些慌乱。
两人立在雪中约有一盏茶时间了,沈迟却纹丝不动,头上、身上已落满了雪,江怀璧亦是。
她能分明感觉到沈迟那那只手即便攥得再紧,也还是在一点点变冷。
待她刚要开口询问之时,沈迟忽然转头,眉目间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情和认真,没有半分轻浮嬉笑之意。
声音亦如雪花般一字一句落在她心间。
“怀璧,霜雪落满头,也愿是白首。”
江怀璧愣住,再没有如前几次他表明心意时那样出言拒绝。只是这一次,她脑中亦如皑雪一样空白,连呼吸似乎都静止了。抬眼便是与他对视,有雪花落在他眼中,瞬间晶莹剔透。
沈迟头一次看到她这般不同的眼眸。再没有深不见底的深邃与忧伤,而像是被雪覆满了一样浅淡纯洁。
这一次,他不希望仅仅只是一瞬。也不想再骗自己说她未曾应声便是默认,有半分犹豫便是动心。
考虑了几个月了,他决定要她亲口说出来。
不想再听她沉默,那便稍微再等一会儿。
江怀璧暗暗发觉那手攥得更紧,心间莫名一直在跳,竟是多年来未曾有过的蜜意和绽放。
自沈迟走后她已然在心中思虑千万次,此时已不需要花时间再去回想。
“愿。”
仅仅一个字,相由心生,没有半分勉强。
便看到沈迟眸中有光。
周围是漫天飞雪,如梦如幻。
作者有话要说: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