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州。
当所修堤坝再一次出现问题时,阮晟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若说他未来时工程一直有问题便是下面的人懈怠了,然而朝廷已经派了他来。且这些天他也是起早贪黑风雨不歇地在一旁看着呢,怎会还是这个样子?上一次是竣工以后倒的,而这一次,则是正动工着忽然就出了事。肯定是暗中有人操纵,居然敢挑战朝廷的权威。
有三名青壮年被水冲到了河里,消息一经传出城中立刻议论纷纷,地方官员坐立不安,如今看谁都像是内奸,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阮晟被逼的无法,只能先将周烨看管起来。后细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这事不是跟朝廷对着干便是冲着他来的,可他刚刚被贬官在京城中已经不显眼了,还有谁会针对他?至于朝廷,绛州这么小的地方,哪里有人有这个胆子。
绛州在魏王的封地,魏王多年来不声不响,又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一直安分得很……阮晟焦虑头疼,一遍遍地在心里想着自己熟悉的人,究竟是哪个经常看他不顺眼。
周烨眼看着一封封书信送出去却如石沉大海,心里越来越慌。但是他毕竟是周家的人,还不至于手忙脚乱。他干脆让下面的小吏将所有的账本都拿给他,亲自挽袖子上阵,他倒要好好查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怕自己背了黑锅,又去给阮晟说了一声将上级下级的也一并拿来。
没日没夜地看,一个数一个数地核对,眼睛就死盯着账本。想当年在明臻书院的时候他六艺中的“数”可是年年拿甲等,核对个数目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数量实在太大了,连续熬了三天后终于熬不住的周烨瘫在了蜡烛下,黑眼圈自不必说,连眼睛里都熬出了血丝。说真的,自从出京城离开周家,从虞州走到绛州,他还就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苦日子。
今年六月的绛州似乎雨水特别多,今日雨下得小了些,但是外面呼呼的风声掩盖住了雨声,房檐上的瓦片被怕打得直响。眼看着屋里的烛光越来越微弱,周烨叹了口气,起身去将窗户关严,然后准备熄灭蜡烛歇息。
心里却已经凉了一片,要有问题早就查出来了,难不成这两次还真的是天意?若真是如此,他可如何才能洗得了冤屈,他对阮晟并不熟悉,看不清阮晟究竟是什么态度。怕他到最后为了撇清将自己丢出去,他若是真尽力了,那便只能将希望寄在父亲身上了。
在他随便翻了翻,在这次结束的地方做好记号,刚要转身忽然脑中闪过了什么。他目光一凛,一瞬间睡意全无,转过身将蜡烛重新点亮,将两本反复对照,忽然发现了错处。
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匆匆穿了外衫,也不顾外面的风雨便一脚淌了进去。
阮晟大半夜被惊醒,刚打开门便看到满身是水的周烨,他皱了皱眉让他进去。
“阮大人,下官查清楚了。”
阮晟一头雾水,看着他从怀中拿出两本账簿,兴冲冲地道:“大人,我查清楚了!您看这两本,第一本最后一个数和第二本开头这里接不上。这一本最后一个记录这里有一个角微皱,上面的墨迹已经有些不清楚了,然而第二本计算的时候并没有算上模糊的那些银两。这里誊录的时候少了。”
阮晟拿起账簿仔细看了看,心里又算了一遍,凝眉不语。
“这上面的墨迹虽然看不清很明显能知道是有笔迹的,但是后面仍旧漏了,下官觉得是有人刻意而为。”
说罢躬身一礼道:“还请大人明察。”
阮晟揉了揉眉心,将账簿合上,转身放到架子上。
“我知道了,此事我会严查。你放心,近来流言不必理会,事情水落石出后自会还你清白。”
周烨心中松了一口气,道谢后告辞出门,瞬间觉得如释重负。
.
京城中依旧气氛紧张,前线自兵部尚书常汝均前去后迟迟未有消息,已经有些人开始慌乱。又过几天不知是谁先传来消息说北境又一次战败,顿时京城如沸水一般热议纷纷。
然而竟没有人去怀疑消息的真实性。
江耀庭和江怀璧依旧安稳如山,因为江怀璧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常汝均其实与北戎打了平手,尽管以如今北境的形势平局也没有任何好处,但远远不如京城百姓议论的那样,有些人甚至连攻入京都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父亲,晋州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晋王幕僚丁瑁病重。”丁瑁是晋王最重要的幕僚,大概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身体没撑下去,也不知晋王失去了智囊会如何。
江耀庭抬眼看他:“你是觉得丁瑁死了晋王会有动作?……最近京城是有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