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都察院佥都御史阮晟弹劾礼部尚书教子无方,纵容长子逼杀朝廷命妇,子不教父之过,礼部尚书枉顾超纲,臣请陛下严惩!”大朝会,几百人,阮晟于朝会即将结束后执笏出列,朗声道。
方恭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但动作较小并未有人看到。
景明帝眼前的十二御鎏纹丝不动,声音沉稳,“说清楚。”
阮晟看到前方的江耀庭身形稳定,连回头都未回头,不由得心中嗤笑。
等事情真相大白了,他或许就没有这般镇定了。
“禀陛下。江尚书之子江怀璧于上月暗中用计逼疯了刑部尚书的夫人,后方夫人中毒身亡,皆是江怀璧所为。方夫人受封诰命,乃朝廷命妇,如此草菅人命,当交付大理寺,江尚书已亦有教子无方及纵容包庇之罪。”
江耀庭不为所动,然而心中却在想,这孩子什么时候干的,他怎么不知道?但又觉得不像她的做事风格,杨氏也并没有招惹江家。
景明帝仍旧不说话。
阮晟忍不住了,话锋直指江耀庭:“江尚书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江公子所做之事,尚书大人难道不知道?这几日京城可是传的沸沸扬扬……”
他还真不知道。
“够了,阮御史退下。”景明帝终于开口。
“是。”阮晟行礼入列。
景明帝斟酌片刻,也觉得这几天京城传得真的是太热烈了,茶余饭后都是这件事,前几天宫中居然也有私下里在说。他斥责了皇后,然后流言才平息了。但宫外的那些百姓之口,是怎么也堵不住的。
他看向江耀庭:“江尚书怎么说?”
江耀庭躬身一礼道:“陛下,臣不知这些流言从何而起,但臣相信怀璧不会做出此事,还请陛下明鉴。”
景明帝微微点头,“此事下朝再议。慎机朝后跟朕来御书房。”
刘公公看着景明帝脸色扯着嗓子喊一句:“有事启奏,无本退朝——”
阮晟的脸色白了又红,心中烧起一股怒火,却是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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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慎机,杨氏那事,你解释一下,朕也糊涂得很。”
江耀庭蹙眉疑惑,恭声道:“臣也不知。”
景明帝从奏折中抬头,“那此事是有还是无?”
“臣虽不知详情,但以臣对怀璧的了解,在与方家无甚瓜葛的情况下,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但估计你也听说了京城中的流言,前因后果无论真假都有鼻子有眼,他与方家之间的恩怨可是传的清清楚楚。”
江耀庭摇头:“怀璧还没有那么小肚鸡肠。”
“那也只是你的看法,旁人可不一定这样认为,”他从一堆奏折中抽出一本,示意他上前看看,“这封折子并不特别重要,但怀恩觉得不一般,内阁中无人写票签,没有附本,呈与朕时有宦官特意提醒。”
江耀庭翻开,果然是关于他的事情。
准确来说,是关于江怀璧的事情。
他还有些惊诧。江怀璧自去年秋闱露过一回风头后便不常显露人前,更不必说在朝堂上提及他。而此时,竟是专门有官员弹劾她,当然不会放过他这个身为二品尚书,还是礼部尚书的父亲。
教子无方。
他忽然就有些想笑,怀璧是他看着长大的,那孩子从小过得便苦于常人,从孔孟经典,到兵家策论,到射御习武,再到朝堂谋略,样样要求严苛,虽性子冷了些,但当年也是在京城享有盛誉的。这四个字,他可当不起。
连周蒙都不管,自然是没人敢票拟的。内阁就那么几个人,弹劾他本人的奏疏,自然是没人敢擅自决定。
而奏疏的落款是,杨澄。
杨澄并不是御史,而是一名礼部祠祭司的主事,六品小官虽在上朝时不能发言,但奏疏还是能呈上去的。内阁批阅奏折时也并非过于注重官阶,内容重要的一样严肃对待。
让江耀庭惊异地是杨澄,他不过六品主事,还是他主管的礼部,就这么直接与直系上级撕开脸,不顾后果么?
杨澄……对了,杨澄是杨氏的嫡亲弟弟,是该为她说哈的。
唉,还是太年轻。逝者已逝,生者自当为自己谋划,若以后丢了前程,才是因小失大。
“朕听说江公子离京了?”景明帝接过江耀庭呈回来的奏疏,漫不经心地问。
江耀庭神色却是微微一变。
怀璧离京知道的人屈指可数,陛下难道也暗查探了?否则哪里能听说这件事情。亦或是有别的人查探过了,比如方文知,比如杨澄?
但景明帝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便隐瞒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