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丘长天万里,黑云压城。
姜裳刚由着窦怀启将自己带下屋檐,就正好撞上了坐着轿子回府的姜宏朗。
姜宏朗掀开帷帘,怒气冲冲的跑了下来,“姜裳!谁准你跑到屋顶上乱窜的?”
“爹!你今日怎么回来得如此晚?”
姜裳一边说着话,一边上前挽住姜宏朗的右臂,娇声道。“女儿就是心情烦躁,去屋顶上透透风,这不是有窦怀启守着吗,他武功高强,我哪里会出事。”
姜宏朗先是眯着眼看了眼窦怀启,见他低着头,还是老样子,沉默不语,也没往心里去,只是用手拍了拍姜裳的手臂。“爹爹还不是担心你出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也不知道是自己走了,还是被他人掳走了。”
姜裳陪着姜宏朗往府里走去,说着宽慰他的话。“爹爹不是说,尼姑庵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吗,也许是妹妹自己走了。”
“唉,谁知道呢。”姜宏朗一声长叹,“你这个妹妹可当真不让人省心,若是自己离开的,也不知现在过得好不好,你二娘终日以泪洗面,也不见她回来瞧一瞧,不过说来也奇怪,一个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居然找了两年都找不到。”
“爹爹就不别想了,放宽心,佛家不是常说,一切恩爱会,皆由因缘合,会合有别离,无常难得久,缘分二字总是玄妙的,到了时间,妹妹总会出来的。”
姜宏朗也知道着急是没用的,又见大女儿温婉知心,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青容真是将你教得很好啊,以前小时候她那般宠你,为父还担心你会娇纵。”
姜裳低着头,笑而不语。
二人走到前厅时,姜宏朗才拍了拍她的手臂,“你且先回院,这现下少将军带人回来,我还有要事去做,晚些时候,带着婢女到前厅陪爹娘用膳。”
“好的,爹爹。那女儿先走了。”
姜裳眼睛眨了眨,温和的说道。
……
是夜,霞散绮,月沉钩,帘卷西厢楼。
姜裳披散着头发,坐在桌前翻看着书卷,近年来她越发沉稳,以前她嫌弃书中知识太过无用,与人交往,只认武力为最好。
现在才发现,武力乃是最弱等,书中的快意恩仇,书中的千秋大业让她多了几分感慨。
“小姐,夜深了,且还继续读书?”
司音走上前来,将油灯搁置到桌上,担心道。
“无妨,你且先下去睡一觉吧,司凉最近过得可好?”
“回小姐的话,姐姐和姐夫现下自己开了个店子,虽然忙碌,但前些日子见她,脸上红光满面,与姐夫又恩爱如初,想来生活得很是舒心。”
司音似想起了司凉说话做事的模样,轻笑了一声,“可惜姐姐做事仍然与以前一般谨慎,半夜里总得推姐夫起身看看,可有贼子。”
姜裳点了点头,司凉去年得她暗中牵线,和上辈子的夫君又共结连理,她做个好事,成全了她,将她放出了府。
“等过些日子,牙婆带着新的奴婢来了,你且通知我,我要亲自挑选。”
司音应了声,上前将架上的外衣拢到姜裳身后,“小姐可要奴婢替你梳头。”
姜裳伸出右手摸了把及腰的头发。
“不必了,我还有些事未做,你且先下去休息吧。”
“喏。”
待人走远了,将门关上,姜裳才将书卷放下,起身走到内室的床榻旁。
她蹲下身子,伸手从床榻下拉出个木箱子。
木箱子表面上干净,没有积灰,开合的地方更是光滑如初。
她如以往一般,拇指一动,将木箱打开,箱子里正安静的躺着套男子服饰。
她将箱内黑色的圆领袍取出,摊到锦被上,又取出湖蓝色的玉冠,黑金圆蟒的腰带等,一一放于床上,而后对镜梳着男子发髻。
不过一柱香时间,她便已穿戴整齐,黑色的圆领袍衬得她肤色白皙,袍上肩膀处又是深红色细花纹路,袖口也是三指宽的红边,右下角绣着个指头大小的‘死’字。
铜镜中她面容姣好,一眼便知她是女子,她也不恼,浅笑一声,从木箱中取出一块黑色的面具戴在脸上。
此面具面上狰狞,獠牙大张,犄角是红色如血。
又往箱子里左右看了看,拿出把扇子往手里敲了敲,若不是面具太过如恶鬼,她定是个翩翩少年郎。
穿戴整齐后,姜裳便将木箱又推回到床榻下,将枕头放在锦被中,营造出她正在睡觉的假象,而后吹灭了油灯,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端坐在床沿。
房内陡然黑暗,又不闻声响,姜裳正直勾勾的盯着那缝外的南云院。
她在等,在等窦怀启从暗处离开,平日里窦怀启总是在暗处守护着她,待她睡着后方才离去。
若她所料没错,今日这少将军回城,也算是大事,他定是要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