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
正是汴丘日头里逢初春,鸟儿从西头唤到东边,吱吱喳喳,甚是热闹。墙头处生了浅浅的杂草,远远看去,欣欣向荣。
姜府门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人,矮个的是穿着水蓝色直袖衣衫的姜裳,她站在石阶下,偶尔探头往后看去,高个沉默不语的则是窦怀启,他的穿着比奴仆稍好,料子也软了不少。
眼往姜裳身上一瞧,她这头上扎了个小髻,水蓝色的衣衫上细细一看,白色交领上还绣着一对鹿角,分明是汴鹿书院的标志。
“她怎么这么慢?”姜裳有些不明白,这姜烟烟是落到何处去了?就算是从西水院里慢悠悠的晃过来,此刻也应已经到了,可见门前冷落,只她与窦怀启二人罢了。
“小姐,不如我们先行一步?快到时辰了,耽搁了就不好了。”窦怀启出声说道。
姜裳又往门内一瞧,“罢了罢了,我们先走一步,不然耽搁了时辰,夫子定得罚我站在门外。”
时间过得太快,正月十五刚歇了口气,半月过去,春天就驾着八匹高头大马来了。
既已开春,姜父便特地抽空去汴鹿书院替姜家两女儿报了名,这年纪小的姜烟烟去了黄班,姜裳则去了地班。不论地位,这二人都算作姐妹,自然这上学也应是一起的。
可今日姜裳在这门前苦苦等候,仍不见姜烟烟的身影,再等下去恐怕两人都会去迟,姜裳索性坐轿子离开了。
她前脚刚离开,姜烟烟便从门内的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她身侧跟着一个面生的丫鬟,“走吧。”
她冷声说道,从门里走出去时,门外就只剩她那顶浅绿色的轿子候着。
姜烟烟也穿着汴鹿书院的长衫,冷着张脸。跨进轿子里后,便催促着轿夫往书院赶去。她心情不佳,外人都看得出来,伺候她的丫鬟也不敢多言语,只能跟在轿旁快步走着。
这丫鬟是西水院里新来的,名唤小淇,是来接替小环的,若是可以,她自然想去南云院里,毕竟伺候的是大小姐,哪里像现在,来这西水院里接替的是个死人的活计。
半月前,灯市出现黑衣人,好好的上元节被整的乌烟瘴气。
大小姐身侧幸好有个奴仆,将她背了回来,二小姐却没这么好运,回来时全身湿漉漉的,出去时跟在她身后的小环也不见了踪影。
过了几日,从衙门里听说,梁衣街西边的小湖里,冒出具尸体,尸体被泡得发胀,从穿着和发饰来看,正是消失的小环。
大夫人问起二小姐此事,二小姐反而很是吃惊,说是黑衣人出来时,她二人便走散了,想来是灯市那夜人多,又过于拥挤,小环被挤下水里,又无人听见她呼救,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小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听闻是人祸,又寻不到害人的人,大夫人叹了声气,遣人往小环的家里送了银子,这事就算了结了,又从奴婢里选了小淇出来伺候二小姐。
小淇身份低,又是签了死契的婢女,主人唤她做什么,她自然也得做什么,只是管得住她这人,却管不住她这爱瞎想的心,这些天来,她偶尔从二小姐房间的窗户旁走过时,总能听见二小姐小声说着什么。
起初听得不太仔细,她也没放在心上,后来听其他下人说,二小姐之前得了风寒,烧坏了头,总爱胡言乱语,性情大变,怕是有鬼缠身。不过好在二小姐命硬,似乎已经痊愈。
这下是真叫小淇彻夜难眠,难道说二小姐又被恶鬼缠身?
是以再一次听见二小姐说话时,她便小心的伏在窗户旁,侧耳听着。
屋子里隐隐传来二小姐的笑声。“居然成功了,太好了。”
然后便是一串语调低且快速的笑声。
听得她全身鸡皮疙瘩都快起了,也不敢多听,慌忙跑开,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若是有机会一定得逃出这院里,二小姐太瘆人了。
小淇的这些想法,姜烟烟是不知的。
她正坐在轿子里,僵着张脸,手指在衣衫上揉动,心里气愤不已。
没想到书中那个重要的人物,竟如此高傲,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本想的是以她现代人的思想,往这人面前一深聊,这人自然会拜在自己的魅力之下。
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哪知道这人根本不见自己,连个奴仆也不差遣出来瞧一瞧,黑压压的船房里,未点灯,她瞧着心烦。
她清了清嗓子,想要在船外,凭借着对书里的记忆,说些此刻的局势,好让他钦佩。
哪知道她正欲开口时,这船里灯光猛地一亮,有玉手推了船门走了出来。
这人穿着件男人的衣衫,面上却如桃花,眉毛间的黛色尚未去掉,这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