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有所谓的出不出去,因为他来时就知道,宇沿邢留下她一个人,不过就是为了引他上钩。
一旦出去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可纵然是这样,他也舍不得放下姜裳,独自回国。
别人言她,肆意张狂,在他心里,却都是她最美的模样。
牢房里这条过道,犹如岁月之路,男人抱着她经过,每一步似从他的记忆上轻踩而过。
姜裳皱紧了眉头,这太不寻常了,整个牢房里静的犹如空无一人。
牢狱前的大门处甚至大开着,她心陡然又慌张起来。
“别怕。”男人又重复道,他压低的声音像是山间的溪流,带着些令人放松的舒缓。
“我不……”
姜裳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说不下去了。
男人带着她已经走到了牢房的大门处,牢狱外本是黑如墨,此刻却通红一片。
石阶下,是将他们围住的兵骑,成百上千的士兵高举着火把,其他每个地方和角落,都有黑色的弓箭对着他们。
不寒而栗。
“窦怀启!你最终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阶下,正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正是宇沿邢。
他披着件白色的大袍,脸上的神色被火光映照得一清二楚。
骄傲里带了些自得。
窦怀启。姜裳默念了一遍,抬头看向男子的脸。她突然想起自家爹爹曾向她提过他的名字,可惜当时的自己根本不曾在意。
男子的脸上始终是一片平静,姜裳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若搁在以前,她是瞧不出端倪的。现在,被人算计,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自己的那颗石头心,添了几分玲珑。
这人,明明就知道来救自己的下场,你为何还要来。
“宇沿邢,放过她吧,她爹待你不差,你灭她全家,我也已经来了,现留她一命吧。”窦怀启说话的时候还是那么平静,似乎眼前根本没有这数量众多的士兵,而是一片空旷。
宇沿邢突然大笑,笑声震天,他从身旁的侍从手上拿过弓箭,做出挽弓的动作。“不论你来不来,我都没想过让她活到第二天。”
说着,他手上弓箭一松,箭身如流星飞过,朝着姜裳冲来。
姜裳心跳了下,只是脸上没有惊恐。她早已心如死灰,若能早些下去,向爹爹谢罪,自己识人不清,也算是好事吧。
但是下一秒,姜裳就被人抱着转了圈,她面对着牢狱,而窦怀启正背对着千军。
飞来的弓箭准确无误的射到了窦怀启的肩部。
“一会儿,我从右边突围,你往右边跑,外面有一匹骏马。它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窦怀启低声道,随后手臂一绷紧,内功注入到他的手掌处,他一拍姜裳的背部,姜裳便觉得自己似飞了起来,往着右边飞了过去。
窦怀启紧随其后,替她扫清障碍,他夺了士兵的长剑,便挽如千剑,一时间,右边竟真有突围之势。
“放!”宇沿邢怎会由着他离开,一声喝令,万箭齐飞。
窦怀启顾得了前方,却顾不了后面,虽身形诡异,但难料弓箭太多,谁能抵挡。
姜裳此时已经稳稳的落到了地面,她只需再往前跑个几米,翻身上马,她便不用有性命之忧了。
可身后那弓箭入肉的声音,令她一步也迈不出去。
她回头一看,也不知窦怀启是不是早有准备,穿着那件深色衣衫,竟完全看不出他受伤了,他尚且还在笑着,似毫无疼痛。
可姜裳一眼就能瞧见插.在他背后的弓箭。
姜裳以为她不会再心疼了,因为这接连而至的祸事,已让她疲惫不堪。可……
她猛地一回身,朝着窦怀启跑去。
窦怀启原本见她快要跑出去了,还道此次前来,虽赔上了这条命,但始终是值的。结果下一秒,这人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姜裳见这人脸色突变,血水从嘴里大口大口的涌出,跑得更快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救我!现在已经是在外面了。”
窦怀启梗了下,血水让他的喉咙极不舒服,也有可能是快要死了,说出的话声音极小。
“我喜欢你,从你在朗庭救下我。我就……”
姜裳已经跑到他的面前,他所说的每一字全入她耳里,好笑的是,她竟丝毫也记不起来。
自己不曾放在心上的事,却被人这般惦记,以至于付出性命。
她这辈子,爱她的人,皆因她而死。
姜裳想明白了,人这一辈子,没了期望,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这个人为了救自己,万箭穿心,而自己难道要丢下他,独自逃命吗?
姜裳突然笑了,她已经许久不曾笑过,此次笑起来脸上有些僵硬,可眉眼间仍然瞧得出她的风华。
她走上前,伸手抱住窦怀启,而后翻转了身子,自己背对着千军。
下一刻就被万箭穿刺在身,她也如窦怀启一般模样了。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下辈子你等我,我……不喝孟婆汤,我来找你。”
既然生不能相守,死亦要同路,奈何桥上有我陪你,终是不会那般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