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脸色只是稍变,并未接言,反而是问宝玉:“我的儿,还疼不疼?想吃什么?回去让你娘给你做了送来。”
贾宝玉倒是欠欠身看了薛宝钗一眼,又看了看贾母的神色,不像是动了气,便说道:“也倒不想吃什么。只是宝姐姐好像有事与老祖宗说。”
宝玉话音刚落,不等贾母说什么,薛宝钗便接话道:“老太太,这阖府上下尽传宝玉与那忠顺王府的小王爷结怨是因为我而起,我真的是冤枉。我与宝玉未碰过几次面,哪就有了这等事?我与林妹妹素来亲厚,见不得她哭成泪人,老太太就算不是为了我,也为林妹妹的身子想想,这流言也该消停消停了。”
林黛玉抬起头,脸上一片雪白,薛宝钗这是要逼她认清情势吗?
她知道这荣国府若没老太太庇佑,便无她容身之处,从那次她哭求回扬州探父,老太太不准后,她便知老太太心中最重要的就是这荣国府的名声和地位。
这边,薛宝钗和贾母打起了擂台,梨香院那边薛蟠刚回与薛夫人见了礼,见薛宝钗不在,便面色不郁地问:“妹妹去了何处?”
薛夫人心里正不自在,见他问了,便咬牙道:“我听人说那戏子的事是你在其中给宝玉牵线?你和百里于安设计了宝玉,还有脸来问你妹妹去了何处?还不是给你收拾烂摊子去了?”
薛蟠闻言大怒:“听哪个混说?这荣国府上下有一个正经人吗?百里兄弟是什么人,也是他们能编排的。宝玉整天痴痴傻傻,也不知犯了什么病,和一个戏子交换贴身之物。还把事情扯到妹妹身上来。娘,你是不是迷了心,竟帮这起子人说话?”
“都是你闹的。若不是你与那百里于安亲近,引狼入室,怎么就惹到你妹妹身上去了?若是你妹妹的名声损了,怕是要落选。”薛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
薛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见她如此说,便怔了,忙问道:“我何尝闹过什么?怎么又扯到妹妹的名声?”
薛姨妈便把近日里荣国府的流言和他说了,薛蟠气得拳头直砸桌子:“这荣国府看不好他们的宝贝公子哥,与我薛家何干?爷稀罕住这乌烟瘴气的地儿?分明是打了宝玉,没的献儿,拿我和妹妹做幌子,难道宝玉是天王不成?”
薛蟠心里越想越气:“姨父打他一次,一家子定要闹几天,那一次,姨父打他两下子,过后儿老太太不知怎么知道了,说是珍大哥治的。好好儿的叫了去骂了一顿,今儿竟拉上我和妹妹了!既拉上我们,也不怕;索性进去把宝玉打死了,我们都替他偿命。”(此段出自原文)
他说着抬腿就往外跑,薛夫人惊起一声冷汗,忙高声喊道:“来人,快把爷拦下!”
贾母听了薛宝钗平静的叙述,看了人群中的袭人,缓缓说道:“珍珠只是一时情急,让那小人之言迷了心。宝丫头,我向来觉得这满府的姐们没有一个比得上你,是个明事理的好丫头。你今日跑到宝玉这里来闹,宝玉的伤需要静养,实在是有失体统。”
棍棒加大枣,避重就轻,薛宝钗眼里划过一道冷光,贾母果然厉害得紧,三言两语,就把错处推到她身上了。
而一旁的林黛玉眸光闪了闪,看着腰背挺得笔直的薛宝钗欲言又止,她向来聪悲,虽然早就知道贾母的性子,如今她心里也未免有些失望。
薛宝钗只是嘴角划过讽刺,淡淡说了句:“老太太教训的是,是我一时气怒失了分寸。”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薛宝钗听到是薛蟠的声音,不由秀眉轻蹙,不知自家兄长怎么这时来此?
薛蟠闯了进来,便嚷嚷道:“这荣国府住不得,指不定哪天就被小鬼咬了。让我兄妹受了这份冤,不若今日便将宝玉打死,爷可不想平白受了这鸟气!”
他也不顾这满屋子的人,大步走到贾宝玉跟前就问:“你受了打让我兄妹承担了错处,那些话传出去,我妹子还要不要活了?就没有见过你这么糟心的爷们?”
“够了!”贾母气得站起来怒喝一声。
薛蟠回过头,似是才看到老太太,忙给她见了礼:“老太太,您在啊。正好整治那些嚼舌头的人,还我和妹妹一个清白。”
贾母气得闭上眼睛,瞪了王夫人一眼说:“等下和你姨母商量,定会给薛家一个交待。”
贾母带着王夫人一行人,刚出了宝玉的屋子,便喝退众人,只留下王夫人。
贾母劈头盖脸地数落王夫人道:“平日里,你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不大显好,满肚子的心思算计我装作不知。眼皮子浅的东西,你以为薛家是好拿担的主,由着他们闹下去,荣国府的名声就毁了。”
说罢,贾母深吸一口气又说道:“这管家的事你先别管了,全让凤姐和珠儿他媳妇作主,省得一些不知时退的人在你耳边出主意。另外,我修书一封给林姑爷,将林丫头和宝玉的事定下来。你若是再添乱,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王夫人听了,脸色惨白如纸,不是因为管家权被夺,贾母那句“将林丫头和宝玉的事定下来”让她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