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的最后,神宫寺泉似乎看见了一双极其漂亮的异色瞳,一只猩红如晚霞,一只则是秀丽璀璨的金色。
“主……人?”
青江保持着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定定看着黑发审神者沉睡的方向,有些迷惑地喃喃自语。
“青江殿?”脾气极好的大太刀难得的没有再笑了,他微微皱着眉头,“您……刚刚看见什么了?”
笑面青江没有说话,还保持着那个非常为难自己的腰背的瑜伽姿势。
两振刀面面相觑,其他付丧神都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们俩沟通出了什么,两双眼睛同时睁大,大胁差一骨碌爬起来,扑向审神者,石切丸慢了一步,也站起来跪坐在审神者身旁。
神宫寺泉不知道自己掉在了哪里,他只感觉到一股吸力挟裹着他,轻飘飘的灵魂坠入了一个漩涡,天旋地转的晕乎乎后,那种套了壳子的沉重感又把他拉回了地面,窒息的压力让他一瞬间有了想要重新离开这具身体的冲动。
好重……
好难受……
所有付丧神都屏住了呼吸。
笑面青江神情还带着点游移不定,三言两语轻声讲完事情前后,这振胁差曾经斩杀过女幽灵,对于灵魂的敏锐,更甚御神刀一筹,在他眼里,那个灵魂有着非常美丽的郁金色,和寝居里刀剑身上的灵力如出一辙,且更加浓郁温柔。
……是很吸引人的温度。
审神者的手修长瘦削,因病而消瘦到只剩下一层皮肉包裹着骨骼,因此显得手指更加长,骨骼形状漂亮,指尖透着苍白的病气。
在付丧神们殷切的注视里,那根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
“主君?!”
“主殿!”
“主人!”
此起彼伏的呼喊立即打破了屏息等待的寂静,小短刀们仗着体型优势钻到了最里层,乱藤四郎甚至直接趴到了审神者脸边上。
黑发的青年呼吸从平稳舒缓变得急促起来,冰白的脸色泛起了点红,他好像在梦里经受着什么剧烈痛苦的折磨,眉头紧紧皱着,看得一旁的付丧神们心都揪了起来。
“主人?您哪里不舒服?!药研——”长谷部差点跳起来,一伸手就按住了烛台切的头,看着神宫寺整个人都在发抖,恨不得能以身相代。
药研额头都在往下滴汗,手法轻柔而急促地检查着神宫寺上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不由得狠狠咬住牙。
神宫寺泉从来没有感觉灵魂入体是这么难受的事情,明明进入其的躯壳都很轻松愉快,怎么这次就……
所以这个人怎么死的?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干脆一醒来就自杀好了!
那种被撕裂的奇怪感觉冲刷着大脑,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连呼吸都很费力,心跳的声音轰轰地在脑海里回响,每一下跳跃都要用尽这具身体的所有力气,而且……
冷。
好冷啊。
简直就像是灵魂缺少了一大块,根本供给不了身体所需的热量,神宫寺倒吸一口冷气,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好冷……”
长期没有使用的声带发不出什么连贯的音节,沙哑地摩擦着,发出不成音调的声音。
随即,一条毛毯都裹上了他的身体,初初醒来的人五感模糊混沌,神宫寺茫然地睁着眼睛,他其实看不大清楚眼前的东西,所有东西都蒙着一层薄雾,他只眨了几下眼,光感就让瞳孔急遽收缩,泪水也淌了下来。
透明的泪水蒙在瞳孔乌黑的眼球上,他的视线找不到焦点,眼尾还有淡淡的晕红,但是这张俊秀的脸还是因为眼睛的睁开而注入了勃勃生气,这双眼睛实在奇特,明明只是简单地睁着,就有了一种摄人的气质,连病弱的苍白都成了某种妖异森冷的美艳。
“主殿……”萤丸掂着脚尖伸长脖子往人群里看,见神宫寺睁开了眼睛,立即喊了一声。
这一声呼喊好像拉回了神宫寺飘移的神智,在那双眼睛变得深黑内敛的一瞬间,在场的付丧神都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力量。
那力量从审神者身上扩散开,像水波涟漪的荡漾,从这个小小的地方层层推开,一直覆盖了整棵万叶樱,覆盖了庭院、天守阁,覆盖了本丸,又以一种山海呼啸般的气势席卷了二之丸,卷过起伏的山丘,被风吹拂过的树林——
刀剑们都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体内属于原本审神者的灵力正被另一种力量不容置疑地覆盖、替代,强大的力量充斥着他们的四肢百骸,还有着如同浸泡热水的舒适感。
天守阁里静静待在刀架上的刀剑们在那股力量卷过时,纷纷闪过了郁金色的薄光,大量的樱花炸开,瞬间磅礴灵力对冲,神宫寺泉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方向,微微抬了下手指。
如同回应他无意识的呼唤,几振刀剑前后冲出窗户,在空气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利箭般倏忽而至,悬浮在神宫寺面前。
然后,灵力幻化的樱花散落,光线中,数个身形出现在原地,站在最前方的青年有着一头奶油色的金发,末尾卷起,温柔地贴在脸侧,一双金色的猫儿眼眼尾上翘,模样堪称甜美,军服扎出劲瘦的腰肢,他随手拉着松松披在肩头的白色军装外套,眼睛一弯,对神宫寺露出了一个笑容。
“源氏的重宝,髭切,您就是这一代的家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