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晴雨多变,喻识方追着白衣身影入了临安城,上空忽扯过一片乌压压积云,夜风起,三两雨丝斜斜飘落。
临安遍植牡丹芍药,花重红湿,万家灯火掩映在姹紫嫣红中,物阜民丰,富庶祥和。
已然入夜,城中却大有繁华熙攘之态。喻识被这扑面袭来的升平景象迷了眼,一晃神,那白影就遁匿于人流之中。
喻识四下一瞅,起身跃上城中一座钻天高阁。楼高百尺,凌空俯瞰,脚下红尘滚滚,人潮涌动。
喻识使出千里目寻了一遍,分毫踪影也无,正要再高些,突有一只手悄么声儿地,搭上了他肩膀。
他反手就要捏诀,陶颂已飞快躲开,于暗处低声道:“是我。”
喻识放下心来,却见陶颂皱起眉头:“你的身法是真快,但气海也果真是虚,连我走这样近都未察觉。”
他若有所思:“按理说,是不相匹配,况且你的资历还如此深。难道是出过什么意外,损了金丹么?”
喻识不怀好意地挑挑眉:“我又不是你那恩公的儿子,你为何还那么在意我的事?”
陶颂似乎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去,又猛然转了回来,皱眉道:“不是让你回去等着么?知道危险,怎么又来?”
喻识便把白影之事与他匆匆说了,陶颂面色愈发沉,指了西南处一座恢宏院落:“那怨灵就逃入这座陆府,此宅邸周遭铺了各式符咒,我探查许久,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喻识远远一瞧,那四方五进的宅院灯火星零,周遭环绕各式符阵,上方萦绕隐约怨气,不正不邪,稀奇古怪得很。
陶颂又忧心忡忡:“这怨灵与之前所遇极其相似,大抵皆是离魂术所致。上次的魔修便极为难缠,此番这个,我甚至都没察觉他跟在身后,恐怕……”
陶颂正说话间,忽见一精致小轿自陆府角门抬出。帘帐轻抬,露出一位华服女子惑人心魄的面容。
女子宝髻珠钗,柔颜媚态,一双勾魂的丹凤眼脉脉含情,然眉心一点嫣红朱砂记,隐隐黑雾缭绕,乃是一朵吃人的人间富贵花。
陶颂与喻识对视一眼,喻识忙道:“临安我来过,我可以帮忙。”
陶颂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低声道:“你跟着我,别冲在前面。”
喻识便随着陶颂一路翻墙走瓦,那小轿着实乃凡间俗物,晃晃悠悠,一步三停地拐进了一花枝招展的楼阁后院。
此地幔帐轻纱,珠帘低垂,满楼莺莺燕燕,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
是个青楼。
瞧这喧哗热闹的情景,还是个正举办盛会的青楼。
那女子一路与人低眉浅笑地打招呼,摇曳生姿地进了间卧房。卧房前挂着一精致小牌,上书“花魁”二字。
陶颂与喻识敛了气息,偷偷掀开房上瓦片,只见那女子坐于铜镜前,并无其他动作,小心细致地徐徐卸下钗环脂粉。
斜风细雨,那女子散了头发,统共拔下来一桌子零零散散的金玉之物,看得喻识目瞪口呆。
陶颂看得百无聊赖,挪开眼去,顿了会儿,才轻声道:“我先前并非怕你拖后腿,方才也不是嫌你添乱,是担心你有危险。”
喻识一怔,又听他补了一句:“流景阁衰微,若还有人能出手,也断不会让你前来。我绝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想着能帮就帮,你别多想。”
喻识满满感动,帮忙还顾及旁人情绪,这体贴的后辈哪里去找?
真多亏了自己上辈子积德!
他正要说话,忽一错眼瞧见房中女子盈盈起身,开始宽衣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