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目光太热烈,让周莺非常d不适应。苏远之温笑道:“眼看到端午,天气越发热了,我家在北山有座宅子,每夏娘亲带我们去避暑,姑娘若也耐不得酷暑,明儿叫我娘亲邀姑娘去小住几日。”
顿了顿又道:“今年这还是头一遭,留在京城过夏。”
那未尽的话音,周莺听懂了。是为着参顾府的宴,才没去别庄避暑。而为何今年又特地要留下,非参这宴不可?自是如今两府关系不同了,就要做亲家,待合完了八字,就要定日子,问名纳吉都在今年,男方娶媳妇儿进门也少不得要重新修缮房屋……
周莺脸颊泛红,悄悄又退了一步。小声地道:“我不怕热的。”
少女明媚的面容蒙了淡淡的红晕,小手攥在袖子里,似乎非常的不自在和拘谨。
苏远之的笑容荡漾开来,他的小妻子,这样可爱啊。几句话就逗得她这样慌乱,日后熟悉了,还有更亲昵的话要讲,届时她得羞成什么样?
苏远之只是这样想了想,就特别愉悦。
暧昧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涌动着,周莺垂着头,始终未直视她的眼睛。这样和陌生男子相处,令她感到很不习惯。
她咬着唇,低低地道:“苏世子慢走,我、我不送了。”
“大姐姐!”
不远处一道奶声奶气的童音传来,周莺别过头,见顾麟挣脱了嬷嬷的手朝她奔了过来。
那嬷嬷见扰了这对未婚夫妇说话儿,忙扬声道:“小少爷,不可,快回来。”
顾麟哪里肯听?只见他甩着两条小胳膊,一面喊“姐姐”,一面朝周莺扑过来。
小人儿一把抱住周莺的腿,用胖胖的苹果脸蹭着周莺的裙子,“大姐姐,你不是替我拿糕点?我等好久了,肚子要饿坏了。”
这几日顾麟脾胃不调,吃的东西要特别仔细,一早周莺就在笼屉上蒸了山楂糕和百合羹,怕别人掌握不好火候,便自己去取,刚从屋里出来就给郭芷薇拦住了,接着就遇见这位苏世子,便耽搁下来。
周莺弯下腰,半蹲下来捧着顾麟的脸蛋,“对不住,大姐姐有事碍住了,这就去拿,同你一块儿去拿好不好?”
顾麟点点头,说了声“好”,又仰起脸,才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个人,一眼瞧去,只觉那人面容温和,好生亲切,“大姐姐,这个叔叔是谁?”
苏远之心里头一顿。喊周莺姐姐,却叫自己叔叔?这辈分差的远了。
周莺没有纠正这个称呼,捏了捏顾麟的小胖手:“这是三叔今天请来的贵客,我们快去吧?”
顾麟点点头,拖着周莺的手朝前走。
周莺颔首示意:“苏世子,您慢走。”
苏远之对她笑笑,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直待下了长桥,在花园前的岔路口,周莺方觉身后那灼人的紧迫感消失了。
回首看去,苏远之果然已不见了。
周莺松了口气。
手上牵着的小人儿立时察觉了,仰起脸奇怪地看着她:“大姐姐做什么脸这样红,是不是天气太热了?”
周莺抿了抿嘴唇:“是了,姐姐最怕热了。”
心里头小小地叹了声。
苏远之,果真就像陈氏说的那般,谦和有礼,温文儒雅,是个极好的男子。
且样貌那般俊秀,单论这容颜气度,只怕在这四九城所有的世家公子里,也要排在前列。
周莺很想告诉自己:“这已是你能拥有的最好的归宿了。他这样出众的人,又是那样的家势,是承爵的嫡子,将来嫁过去,你就是一门宗妇,是人人艳羡的……”
可心里头那点不甘,究竟是什么。
周莺很想给自己两巴掌,将自己掴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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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回来时,临水阁那边已经开始唱堂会了。
请的是关家戏班,班主过去名声响彻京城,叫关山月,如今的名角儿是她亲传弟子,也是她义女,名唤关凌儿。厅中心搭了台,此刻正唱的热闹。周莺将顾麟送到陈氏身边儿,春熙过来附在她耳畔道:“老太太叫姑娘到里头说话。”
周莺扫视了一圈,果然台下没见顾老夫人,她悄声往里头去,掀开帘子,小室中摆着四扇云母屏风,后头置着榻,老夫人坐在上头,下首陪着昌平侯夫人。屋里只留了亲近的侍婢服侍。
一见周莺过来,昌平侯夫人就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周莺目视老夫人,见老夫人颔首,方走过去,任昌平侯夫人将她手牵住了。
侧旁侍婢递过一只盒子,昌平侯夫人将周莺的手按在上面,道:“好孩子,伯母一见你就欢喜,你生辰时伯母没赶上,算伯母补上一份小心意,孩子你拿着。”
周莺只觉手里那盒子沉甸甸的,待要不受,见老夫人在后对她摇了摇头。这是不许拒的意思了?
昌平侯夫人道:“长者赐不可辞,伯母托大一回,孩子,你且收着。”
周莺垂头道了声谢,昌平侯夫人又拉着她的手道:“适才你可见着了远之?”
“远之年轻,不稳重,若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孩子你瞧伯母面儿上,多担待。”
周莺忙道:“不敢当……”
昌平侯夫人笑道:“将来咱们常来常往,伯母邀你去家里玩儿,你别生分,咱们不是外人。若在外头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告诉伯母,伯母有的是法儿收拾他们。”
说得顾老夫人笑起来:“瞧瞧,倒比我这个当祖母的还护犊子。”
周莺腼腆一笑。顾老夫人瞧出她不自在,扬手叫她去:“外头唱堂会,你去瞧瞧。这几年家里头素净,难得热闹一回。”
周莺给二人行礼去了,将盒子收在袖子里,在末排空位置上坐了,那郭芷薇瞧见便凑了过来:“莺娘,适才你跟苏世子说话儿,都说什么啦?”
周莺缓缓侧过脸来,深深瞧了眼郭芷薇。适才苏远之来到,这丫头将她一推自己跑了,害她差点跌在苏远之怀里。郭芷薇跟她致歉的时候,还保证今后一定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原来就是这样为她着想的?
周莺似笑非笑:“你猜呢。”
屋里头,昌平侯夫人抹了把眼泪,“老太君,我不瞒您,我不安啊,自打大师说了那样的话,我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好容易盼着孩子大了,要娶妻了,偏生闹了这么一出,我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