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咬住唇瓣,咬得发白映出血迹,她全身都在发颤。往下望水光粼粼,叠影重重,水面平静无波又幽深得望不见底。
竟是像极了那人的眼。
“兄长。”
安宁闭眼,失神地往前爬任由自己跌落下去。
火舌舔过安宁的裙摆末端,接触到清新的空气一下烧灼开,然终只是一点火星,不待灼烧便在空中散开。
坠落,不停地坠落,耳边风声呼呼,还有嘈杂的惊呼声,终于有人发现在风中燃烧的楼台。
无边冷寂的湖水包裹住安宁,安宁什么也听不见了。
…
“你说什么!”
听闻管家传讯的永康侯失手砸了一旁的砚台,不可置信甚至惊恐地向外走去,渐渐奔跑起来。
急忙跟上的管家神色复杂,咽下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小姐被困火海,跳湖昏迷了。
“不,不要……”一种深彻的恐惧笼罩在永康侯的心尖,甚至比那日听闻安阳郡主的死讯还要可怕。
起欢台烧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起欢,乞欢,她连这点卑微的自欺欺人也不肯留给他了。
“侯爷。”正撞上步履匆匆走来的苏姨娘。
永康侯蓦地炖猪脚脚步,血红的眼瞪着苏姨娘:“是不是你做的!”
苏姨娘捂着心口,娇柔委屈:“侯爷这是何意?妾身做什么了?”
“最好不是你做的,否则本侯不会放过你的!”
永康侯冷冷瞪了苏姨娘一眼,撇开她往前跑,却被苏姨娘拽住了衣袖。
“侯爷,宁丫头在火里被烧伤了,要不要请府中大夫去瞧瞧?”苏姨娘满是担忧、焦急。
“府中的大夫?平王呢……”永康侯冷笑,又顿住眼神冰寒,“被火烧伤?”
苏姨娘撞似害怕地缩了缩:“宁丫头不知怎的偷入了起欢台,起欢台烧着后受了伤。”
暴怒之下永康侯反而沉静下来,瞥了眼苏姨娘。
这一眼不辨喜怒,苏姨娘僵了下,继续安慰道:“侯爷不要生气,宁丫头已经受了伤了。”
待永康侯离去,苏姨娘才松开袖下紧握的汗湿的手。
…
安宁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木色的床顶。有火光跳跃着闯进眼里,安宁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待转眼瞧去,原是屋内点满了火烛。
“咳……”安宁唇瓣微张,喉间撕扯的疼痛,话未出口便是止不住的猛咳。
“小姐,您醒了!”一旁传来小枣惊喜的呼声还有九乐稍冷清的唤大夫的声音。
安宁转了一圈脑袋,还是没有看到穆桓,没有那人柔声唤她“暖暖”。不知怎的心口就冒出了一圈的委屈,无神的猫瞳里溢出泪来。
小枣被吓到,手足无措地看着小姑娘:“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吗?”
安宁眨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摇摇头又点点头,除了喉咙和脚踝有烧灼的疼没有哪里不舒服。
“安越呢?”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
小枣欲言又止。
“嘭——”突然紧闭的房门被人怒气冲冲地踹开。
九乐警惕地挡上前,是永康侯。
起欢台的火顺着风势越烧越大,直至此时才完全扑灭,却是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没有了。
永康侯失魂地走来,苏姨娘说的话不断在脑海里回放。即使苏姨娘的话不怀好意又怎样,他需要的是维护他那岌岌可危的“心安”。
“孽女,本侯亏欠了你什么,你要这么害本侯!”
永康侯满眼血丝,发髻凌乱,形似疯癫,九乐皱眉,横剑拦住永康侯。
安宁从床上坐起,面无表情地望着永康侯,这还是安宁第一次有这么冷漠的表情。
“娘亲的画像……咳”安宁声音嘶哑,说不完全,可眼中的厌恶毫无保留。
墙上画的是娘亲,但也不是娘亲,娘亲素来温婉端庄,从不曾有过像墙上画的那般妆容绮丽,身姿曼妙的时候。
安宁一字一句地道:“烧,的,好。”
如果娘亲还在,一定不会想要看到的。
永康侯眼里一时有难堪闪过,又缓缓冷笑开来:“本侯没你这样的女儿,你给本侯滚。”
安宁摇头,眼神很坚定。娘亲的院子,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