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眼缘这个事情,说起来还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就像方寸跟楚炎,五年前大家同样都是练习生,其中比楚炎好看的有一沓,但是方寸就是认准了楚炎是个好人。也像今天,这个表面严严肃肃的陆总还真的挺得方寸眼缘的。
告别的时候,方寸想如果有机会也许可以跟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但前提是陆横渠不是自己的老板,跟老板搞办公室友情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危险程度不下于跟同事谈恋爱,跟同班同学合伙作弊。
“可惜了,”望着陆横渠远去的背影,方寸暗叹,“那么粗壮的一条大腿。”
“行了,别看了,”陈远航无奈地上前一步,在方寸面前挥了挥手,“一顿饭就把你笼络住了?你在我们家吃了那么多顿怎么都没这么依依不舍呢?”
方寸脸色一变,变魔术似的把一张规规矩矩的脸收了起来,换上放松的神情赖在陈远航身边:“哎呀,我吃的那不都是嫂子做的饭吗?再说了,我哪次走的时候不对着你们家饭桌依依不舍了?”
“行了,”陈远航把没骨头的方寸扶正,指着他的鼻子教育道,“分管经理给我打电话了,让咱们过去签合约。——我再警告你一次,这张合约能不能签下来关系着你以后的职业命运,不许再意气用事,不管周扒皮那两个不要脸的说什么,你都得给我忍住了!”
方寸任他指点,点着头一副“听你的都听你的”的样子,但陈远航知道,不管这个小子答应得多么好,到头来一定会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行动。
“方寸,”两人终于坐进车里,陈远航一边掏出终端寻找公司的定位,一边叹了口气,“——咱们很久没回过公司了,陈爷这里都快没有公司的定位了。”
一听他这语气,方寸就知道这位一定是又伤春悲秋了:“陈哥!亲哥!那都是因为陈爷系统太过时,内存太小了。我求你给陈爷升级一下内存吧!”
陈远航痛心地看了方寸一眼,就像爸爸看不成器的儿子一样:“要是咱们能经常回公司,陈爷就算内存再小也能记住地址的。”
他们两个你一句“内存小”我一句“记不住”,身为智能系统的陈爷终于坐不住了:“二位!憋埋汰我了,成不?能不能尊重一下老年系统?咱出厂的时候也是最新一批的大内存系统!”
“是啊,”陈远航倒是接得上话,“这么多年我连升级系统的钱都没有,这都怪谁?还不都是方寸!——但凡你前几年能稍微忍让一点,咱们现在也不至于这么难,也不至于用你的婚姻换资源。”
“陈哥,”方寸收敛了笑容,终于第一次不再逃避有关自己婚姻的问题,“我们家跟前首相家有一些渊源,婚约是早就定下的,这个角色与其说是报酬倒不如说是补偿,哪怕没有这个本子没有这个角色,这个婚我也非结不可。所以,你不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这么多年来,方寸一直嬉皮笑脸的,不管有没有戏拍有没有钱拿他都是笑着的。陈远航其实一直没有察觉到,这些年在生活和工作上确实是他在照顾方寸,但在心理状态上方寸其实一直都在照顾他。
网络上方寸的粉丝一直管他叫“小甜甜方寸”,因为方寸很爱笑,笑起来很甜,像个小太阳。
陈远航一直都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因为在他眼里方寸这小子简直一个混世魔王,哪儿是什么太阳啊。就算是太阳也是跑出来玩儿的小金乌,就差一个射日的后羿了。但是久居兰室而不闻其香,人跟阳光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会麻木,直到乌云罩顶才能反应过来。
现在方寸一严肃下来,陈远航才认识到这个孩子其实已经是个可以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了。他正为方寸难得的严肃正经所震撼,心里反复咀嚼着方寸的话,想着想着就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了。
“好你个臭小子,我什么时候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我是在说你!冷静一点,不要动不动就跟人黑脸。”
“哼哼。”方寸哼哼两声,窝进后座掏出游戏机来打游戏,也不说话了,只用一个头顶对着陈远航。
“打游戏那么菜,还上瘾?”一栋栋大楼从两旁掠过,高大的建筑已经遮住了太阳,陈远航从车里掏出许久不用的公文包来,掸了掸上面的尘土。
这个包是真的挺久不用了,包上的金属扣都已经生锈了。上次用它还是五年前吧?陈远航想。
如果不是五年前那件事,陈远航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那天周扒皮没有讽刺他,如果方寸没有正好经过会议室进来帮他说话,那以方寸的实力说不定现在早就走红,而他陈远航早就回家相妻教子。
这么一想,方寸黑脸好像确实是自己的责任。陈远航渐渐把责任归属搞明白了,方寸这小子说得居然是对的。
“想起来了?”方寸终于从游戏里抬起头来,“要不是看不惯那个周扒皮,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帮别人出头,你也别太感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