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王帐中,大单于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一抹满足的微笑。
乐陵公主心乱如麻,耳边萦绕的全是那句“一个大周藩王要逼宫篡位”。大周的家底她大概也知道一二,从今日纪桓那一战的表现来看,大周居然还有这么多能用的兵马,也很出乎意料。
可这就意味着长安空虚……
乐陵公主翻身面向大单于,眼中闪现了一丝杀机。
谁也不知道,乐陵公主的嫁妆里有一把软剑,轻薄如纸,削铁如泥,出自铸剑大师穆黎之手。她一直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应该就是现在。
她咬了咬牙,慢慢支起上身,第一次仔细端详了她的枕边人。
伊丹对她真不错,既敬重,又爱护。人心都是肉长的,日久天长,她也会动容。
可惜那也远远比不上她的故国,母亲,弟弟。
她将腰间的软剑缓缓抽出……
一道黑影闪电般扑了过来,待乐陵公主反应过来时,手中的剑已经不见了。
她惊愕地抬头看向来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来者竟是左贤王夷渠。
夷渠暼了熟睡的伊丹一眼,这人竟丝毫不知自己刚才差点丢了性命。纵然他服用的药物大约有安神的作用,也够让人惊奇了。
夷渠摇摇头,他的兄长还真是信任这女人。可她明明……
他手下干净利落地拿出一块帕子往伊丹口鼻上捂去,然后才对乐陵公主低吼道:“你疯了吗!”
乐陵公主面上的惊愕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她颐指气使地看了夷渠一眼,闭目不语。
夷渠被她气笑了:“大阏氏不说也无妨,我猜定是与未央宫里的那个小皇帝有关,对吧。啧啧,大阏氏难道就不想想,就算你杀了大单于,你自己可还活的成?你的弟弟就那么重要,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
乐陵公主依旧不答,她早就存了死志,只可惜功败垂成,还没等她杀了伊丹,就被左贤王撞破了。夷渠也不在意:“罢了,我帮帮你吧。”
乐陵公主猛地睁开眼睛,犹疑不定地看着他。
夷渠垂着眼帘说道:“我阿兄,有勇无谋,刚愎自用,我做大单于,一定比他好的多。”他抬起头,对乐陵公主笑了笑:“等我做了大单于,他的一切都是我的。也包括你。”
匈奴人的规矩,大单于的继任者会继承他的一切,也包括他的妻妾。彼时汉人女子没有守节的概念,再嫁三嫁四嫁都无所谓,但不代表就能接受这种□□的关系。乐陵公主再也没法保持镇定,她觉得恶心透了。
左贤王的眼睛里闪着灼热的光芒,在黑暗中就像伺机而动的野兽一样。他压抑的声音飘进乐陵公主的耳朵里:“干掉他,你就是我的。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
他向乐陵公主伸出手,却见她警惕地蜷缩在角落里,戒备十足。
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夷渠苦笑了一声。
他站起身,稍稍退开一步:“伊丹会因为伤重不治而死,然后如你所愿,这仗也就没法再打下去了。但是……如果你死了,我会率领这些失去了头狼的勇士,为大单于报仇。”
“继续做大阏氏有什么不好?匈奴最尊贵的女人,你可以做的,远比你想象得多的多。”夷渠丢下这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正当纪桓发愁如何速战速决时,前方却传来了匈奴人撤军的消息。他惊讶地冲出帐外,遥遥看着扬起的大片沙尘,沉默了良久。
匈奴人,就这么走了?
两个时辰后,斥候来报,说匈奴单于重伤而死,所以他们才会匆匆撤军。纪桓松了一口气,他留下齐质章协同霍成处理后事,自己带着大部分人马匆忙赶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