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辇缓慢前行,道路两端每隔几米就站着一位白袍侍者,低头躬身姿态恭敬。他们身后,是无数赶来的北洲魔修或普通百姓,瞻仰圣颜以求好运。
前方开路的侍者手中持铃,铃音响起,百姓自发跪拜,望向她时,眼底还会骤然亮起光。
云栩栩突然明白,为何人人都想当皇帝。
成为皇帝,意味着所有灯光、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万人俯身唯独自己高高在上,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受。这一瞬,云栩栩都忍不住飘飘欲仙,沉溺其中。
直到,她忽然看见司空渊。
司空渊站在她右前方,衮服挺阔袍袖垂落,身上带着挥散不去的凛冽寒意。因为角度缘故,云栩栩只能看见半个侧脸,他眉峰压得很低,露出一角的黑眸透出些许厌烦。
物理老师讲过,世上没有不变的东西。此刻,云栩栩却觉得,司空渊就是不变的。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一副冰冷无情的模样,宛如无妄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不受时间冲刷定格成永恒。
这个比喻……云栩栩忽然笑了下,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司空渊,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觉得对方像一座雪山。
没想到,他还真有一座雪山。
她的视线长久不动,司空渊很快察觉,他不耐烦地转头,想看对方又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却恰好对上她含笑的双眸。
平日见惯负面情绪,突然面对不带一丝恶意的笑容,司空渊怔忪一瞬。随即黑眸攒动,眼底迅速划过什么,不等云栩栩看清,他已经转过身,又恢复之前冷漠不耐的表情。
偷笑大魔头、还被他当场抓获。虽然司空渊什么都没说,云栩栩还是有点心虚。她立马叠手正襟危坐,指尖却碰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膝上放着一个精致的乾坤袋。
——这是临行前,乐水特意交给她的。里面有一些金叶子和丹药,让她临城时扔给百姓,当作彩头。
路程过半,云栩栩才记起这件事,她也不懊恼,当即拿出一把洒向路边。
显然北洲人都知道这个风俗。大家兴高采烈地举起手,还有孩子直接坐在父母的肩膀上,两手挥舞着接天上的东西。离主道最近的是个小姑娘,她梳着丸子头,坐在父亲肩上咯咯笑。母亲则在身后护着她的腰,以免小孩过于兴奋掉下来,三个人望向天空时,眼中都有光。
云栩栩顿了顿,又多洒出一把,正对着那个小女孩。
时不时扔下一些丹药,一行人很快到达主道的尽头。再原路返回,临城便算结束。
云栩栩开始还很兴奋,后来则有些心不在焉。原因是后半程百姓减少,轿辇速度加快,而脚下仙雾不停、翻涌向上,这番景象,又让她回想起被拎在半空中的场景。
众所周知,坐过山车是有后劲的。现在后劲返上来,云栩栩又开始头晕、恶心、两腿发软。
抵达主道尽头时,云栩栩心不在焉拿起乾坤袋,抓起最后的东西,一心想着全扔下去,尽快返回圣宗。
她出手大方,乾坤袋所剩无几,只有一些金叶子。云栩栩全部捏起,一齐挥向空中。
叶子在天上留下金色的痕迹,它们高高飞起,像天雨散花般分开,然后忽然减速,漂浮在半空。
云栩栩:!!!漂浮在半空?牛顿棺材板压不住了。
不仅如此,百姓的呼喊声戛然而止,前后左右的侍者突然消失,黑色从四周迅速蔓延到中心,很快,云栩栩视线范围内只剩下司空渊和抬轿子的十六个白袍侍者。
他们反应很快,迅速放下轿辇,举剑高喊,“保护圣女。”
轿辇重重落地,云栩栩从椅子上被颠起来,她握紧扶手,心道:还是来了。
她之前心存侥幸,因为临城时人数众多,半个北洲都会来。黑雾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
云栩栩心下微沉,有系统在,她无法避免刺杀司空渊一事,但是……
她想了想,从乾坤袋拿出一把低阶灵剑。这剑是新手练习使用的,连法衣上的防御阵法都刺不破。哪怕刺杀司空渊,他也决计不会受伤。
握着这把剑,云栩栩十分满意,她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举剑戒备。
忽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坚定的嗓音。白袍侍者恭敬地奉上一把闪着寒光、一看就很厉害的灵剑,“请圣女保护好自己。”
下意识接过来的云栩栩:“谢谢。”但真没这个必要……
她当然不能拿这把剑!云栩栩刚想还给对方,司空渊忽然极快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站着别动。”
话音刚落,白雾中凝出一个实影,隔着司空渊,云栩栩惊讶发现:
来的竟然是黑雾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