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易开了灯,看向前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前的墙壁的壁画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在灯光的照耀下,深夜的房间中,他投在墙上的黑影异常深邃。
喻易很快意识到这种异常并非是他的错觉。因为原本平面的黑影如液体般逐渐粘稠,汇聚成了一个凸起。
形状模糊的凸起逐渐拉伸变形,隐约变成了人形,粘稠的黑色躯体中,两只手臂破体而出。
黑影像醉汉一般,摇摇晃晃地向着床的方向走来,与此同时,他逐渐像个人样的双臂以一种极不科学的角度向后折去,拉长。
在它的手掌触到墙壁之时,如穿梭了时空,没入到了墙壁之中,粘稠的手臂瞬间从三维变成了二维,墙上映入了两只手臂的影子。
影子急速拉伸,从两边的墙壁向着喻易延伸而来。
影子投映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眨眼的功夫,影子就抵达了喻易身后的墙壁。
喻易似有所感地抬头,便见头顶的墙壁上伸出了一只由黑色液体凝聚成的粘稠的手。
喻易看着这只手,沉默了一下,第一反应竟是低头看床。在发现床上并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弄脏后,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再度抬起头。
似乎是被喻易轻慢的态度激怒,黑手成爪向下袭来。
喻易挑了挑眉。他怎么会放心在这个古怪的旅馆独自入眠呢?他早在床的周围布下了防邪祟的阵法,只要这个黑手继续往下,势必会触发阵法,然后……
“小心。”
一把黑色的伞横空出现在他眼前,伞尖恰好点在了影子伸出来的手上。
安静的房间中倏忽传来一阵微哑的咳嗽声。
喻易身侧的墙壁上,水波一般的纹路平复了下来。而喻易的头顶,一双带着寒意的手握着深棕色的伞柄,手腕微抬。
黑手硬生生被伞尖戳回了墙里,再度变成了影子。重新变得单薄的影子就像见了鬼似的,急速后缩,消失在了门缝底下。原本朝着喻易走来的人影也凭空消失了。
在黑伞出现在喻易面前的那一刻,喻易就意识到这是他靠在床边的那把伞。
而握伞的人……
喻易顺着伞柄上那只苍白的手望去,果然,刚刚出手的人是三危。
“兄弟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喻易确信他刚刚没有听到开门声。
当他看清三危此时的样子时,他的疑惑瞬间转为了担忧,“你没事吧”
三危此时的模样只能用狼狈二字来形容。
他的整件黑斗篷都被水湿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绷出了清瘦的脊背,与隐隐的肌肉线条。但即使在这时,他依旧戴着沾湿的兜帽,兜帽的边缘甚至在滴水。
仅是这么望过去,便能让人感到,他身上仿佛从雨夜跋涉而归的清寒。
没来得及回答喻易的话,三危便一手抵唇,转头剧烈咳嗽了起来。暖色的灯光下,他露在黑斗篷外的另一只手依旧苍白无比。
咳完后,三危把头转了回来,第一句话照常声音平静,“不碍事,老毛病……”
只不过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床上弹起的喻易打断了:“你这是淋雨了?”
三危向后退了一步,阻止了喻易向他伸来的手。
冰冷的触感顺着右手的手腕传来,喻易瞥了一眼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在这种时候揭你兜帽的。”
说完,在三危反应过来之前,将左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并不烫,甚至有些冷。
喻易皱起的眉头稍松。
三危兜帽下睫毛微颤,沉默着松开了抓着喻易手腕的手。事实上,在触到喻易手腕皮肤的那一刻,他就有些后悔了。手底下的是与他常年冰冷的手截然不同的温热,他虽不畏寒,但他长期避免与人肢体接触,此时乍一触碰,趋暖的本能仍旧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幸好没发烧,走走走,赶紧洗个热水澡去。”喻易跳下床,拽过三危的手腕就往淋浴间走去。
喻易实际上的力气比三危想象中的要大得多,骤然被人拉住手腕,三危下意识想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迅速回击,但他随即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不是敌人,于是勉强克制住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垂眸看到喻易因为动作匆忙而赤着的脚,三危抿了抿唇,任由喻易把自己拉到了淋浴间门口,然后又被推进了淋浴间内。
喻易干脆利落地关上了淋浴间的门,噼啪一声开了暖气,转身就走。
淋浴间内的三危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动,半晌,他才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额头。
……
在浴室内水声不断时,喻易翻看起了房间内自带的旧杂志,杂志上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城主的永生实验大获成功,相信没过多久,整个城邦就能成为一个理想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