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要做什么呢?”
一句明晃晃的冷漠讽刺,看似恭敬,实则却内藏冷刃。
陈朝见了来人,也并无惊讶,此刻仿佛明白了为何这黑影都现身了。
只是苦了黑影,出来保护陛下却还被骂??
或者就不应该叫他陈朝,而应该叫宋沉昭,当今的圣上,那位八年前登上帝位享尽荣华的陛下,那位八年前用了损招登上这至尊之位的陛下。
气氛凝固到了极点,仿佛一丝火星就能点燃起熊熊烈火,将人烧的灰烬不剩。
黑袍男子和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就相对站着,两人面前似乎隔着楚河汉界,隔着多年的博弈,隔着多年的心计,隔着多年的恨意。
而在那一句轻飘飘的话刚掷出后,沈辞便见到一抹月白的人影出现在了不远处,她看见那人戴着银白面具,看着那熟悉的眸光和清隽的下巴,眼眶忽然一热。
她朝着那人奔了过去,逆着风,扬起裙摆,这一刻她的世界里只有那个人,是那个能让自己毫无理由安心的人。
沈辞跑到宋行舟身边,才惊觉自己的脚早已软了,她紧紧地攥着宋大王爷的衣袖,一脸欣喜与热泪盈眶。
“呜呜呜呜呜,小宋你终于来了!你带我回家,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了!”
她刚刚分明感受到了陈朝浓浓的杀意,虽只是一闪而过,但仍在眼底清晰地表现了出来。
好可怕,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她苟不下去了!
宋沉昭听见沈辞的这句话后,冷笑一声,哂道:“原来,宁王便是这姑娘口中的家中人吗?”
“当真是可笑!”他自顾自说完那句话后,便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宋沉昭是不相信,也是不愿意相信。他的好弟弟啊,多久未见,这么一见便给他了一份大礼。
他明知道,明知道这人与当初的那人如此相像,却还是让她留在身边,明知道他对当初那人如此上心,却故意让这女子对他那么好……
“既如此,那我便带小沈回家了。”
宋行舟自是知道自己的袖子被紧紧地攥着,此刻他偏头看向身边眼眶泛红的姑娘,果真是让人心中怜惜。
他抬手拉住了沈辞的胳膊,温和地笑了一笑,抬眸冷声道:“兄长不会还要干预臣弟的家事吧?”
沈辞只感觉一双温厚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她一错愕便抬眼看见了宋行舟眼中温和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顿时安定了下来。
她相信,相信小宋。
沈辞一直以来都对宋行舟有着莫名其妙的信任,或许他是她穿越以来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或许是因为她感到这人所有的锋芒都没有对着她,他将平生最极尽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她。
虽然现在的情况有些迷惑,那位皇帝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宋沉昭极力压抑眸中的怒火和恨意,仿佛时光回到了八年前。
他明白自己是靠什么手段获得这江山的,也明白那位美人是如何臣服于他的,更明白那美人的真心究竟是给了谁。
这么多年,她从未正眼看过他一眼,他给了她荣华富贵,他什么都能给她,他也得到了她,但是——
终究还是没有得到她的真心。
时光飞逝,八年已过。
当年倾城倾国的美人如今已成了年近三十的落桑,是毫无生气,是目光无神,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是仅供他享用的美人,也是他无论如何也再喜欢不起来的人。
如今见着那容颜重现,青春明媚,洋溢着朝阳的气息。
他忽然明白了,他就是爱这容颜,爱这希望的气息,而不是宫中那垂垂之气的女子。
…………
“哦?什么时候成了宁王的家事了?”
宋沉昭眸光沉沉,语气极为冰冷,“倒是宁王好心计啊,费尽心思找了这当年之人,还把棋子当成了家中人,是要和朕作对么?”
这一番话听着可真让人生气,沈辞早已在心中暗戳戳骂了起来,但面上不显露。
宋行舟依旧眸光淡淡,在听见宋沉昭这句“当年之人”、“棋子”之后,目光可见的冷了下来,甚至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更加冷了几分。
“她不是棋子,亦不是当年之人。”
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他想让宋沉昭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不过是花言巧语罢了,你是怎么想的,朕怎么能不知道呢。”
宋沉昭说着便勾起了嘴角,似乎是无奈笑着,又似乎是冷笑着。
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他又怎么能说一分都不了解对方?虽说他看不透对方,但总归还是知晓对方一些的。
“小沈,我们回家。”
宋行舟没再理那人,他拉着沈辞的胳膊便要朝着街道另一处走去。
力道适中,分寸得当,只是拉着胳膊,而不是手。
他始终保持着礼貌和距离,但是也始终将温柔与耐心留给了她。
沈辞被他拉着向前走了几步,这时才回过神来,她怔怔地走着,没有回头。
她不想回头看陈朝走了没,不想回头看刚刚离开的黑衣人又回来了没有。
此刻像是天地沉寂,世间独他二人。
不知为何,心中的柔软触动了一分。
宋行舟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女子,眸光掠过一丝心疼,他抬起了手怔在半空。
他想揉一揉她的脑袋,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冲动。
但始终没有。
他放下了半抬着的手,对着那姑娘轻声说了句。
“不要相信别人的胡言乱语。”
宋行舟笑了笑,冬日的冰雪也似乎融化,转而盛夏,让人看见了树影斑驳,听见了热闹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