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虞不断拨打着江谨的电话,但是关机的提示音让她心头的无力感越来越重。她沉吟许久,给江谨的母亲打了电话:
“阿姨,我是小顾,江谨在家吗?”
蒋俪眉不疑有他,道:“江谨刚才打电话说她今天晚上有工作,就先不回来了。”说着,蒋俪眉还不满道:“也不说提前说一声,让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顾虞强笑着问道:“那您现在一个人在家啊?”
蒋俪眉笑道:“对啊,小顾,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江谨······”
后面蒋俪眉说的话,顾虞已经听不清楚了,她头痛欲裂,一时间竟连站也站不稳了。顾虞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就好像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这股怒火几乎让她丧失了理智。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是凌晨三点,她订好了票,坐在宾馆的沙发上,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上辈子你就没有保护好她,这辈子,你依旧没有做到。
顾虞就那么呆呆的坐着,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她在等,再有一个小时她就可以出发去机场了,凌晨三点的飞机,她最晚凌晨五点可以到达北平的机场。车已经联系好了。她还在等,等华康出面,等他和自己谈条件。
什么条件都可以,要她怎样都行,只要江谨没事。
等等!你还忘记了一个人。
顾虞想起了那个推动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一直在自己身边给自己使绊子的左醍,她的表情凝固了,下一秒,就是难以言喻的愤怒涌上心头。她要去找左醍,她要质问左醍,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顾虞一拳打在了打开房门的左醍脸上,她重复着这句话,双目赤红,旋即一拳接一拳地打在左醍的脸上,直到她的手上沾上了左醍的血迹。
顾虞深吸了一口气,靠在墙上看着任由自己打并不还手的左醍,她紧紧抿着唇,面色冷凝,她看着左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他抹了一把他唇角的血迹,顾虞的脸色丝毫未变。
“为什么。”顾虞这样说道,她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只是淡淡的这样说着,仿佛并不是为了那么一个答案而来的。分明是疑问的三个字,她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重要吗?顾虞在心里问自己,明明知道是左醍在中间搞的鬼,可是你现在在这里打他,重要吗?和江谨的安危比起来,这些都重要吗?
显而易见的,左醍和江谨比起来,完完全全不值一提。可是顾虞咽不下这口气,她无法原谅自己。
与其说是无法原谅自己,不如说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苦。
你爱的人时刻处于危险之中,可是你却连第一时间赶回去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顾虞看向左醍的眼神更加凌厉。
“为什么?”左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笑着反问道。看着自己面前的顾虞。头顶上的灯光直直地打在顾虞的头顶,她的眼睛深深隐藏在灯光下的阴影之中,左醍看不清楚她的眼睛。
可惜了,顾虞的眼睛还是很好看的呢!
左醍感觉到了自己的口腔中满是铁锈味,他冷笑着,仿佛在一瞬间褪去了自己平日里所有的伪装一般,他看着面色肃穆的顾虞,唇角的弧度咧的更大了。
要怎么说呢?因爱生恨这种东西,原本就是一念之间的。他觉得顾虞和江谨是长久不了的,只有自己才能给顾虞幸福。可若是个男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女人。
女人。
那是顾虞从前总是用来拒绝他的、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一个借口,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本自己以为的顾虞对自己的随口搪塞,竟然是真的。
“你和江谨,是不对的。”他靠在墙上,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顾虞,这样开口,一字一顿:“你们是不对的。”
“不对?”顾虞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眉头高高挑起,在一瞬间,她的气势猛地一起,那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顾记者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左醍的面前。
她高傲、她冷漠,可是她却又是悲悯的,她就那么看着左醍,左醍甚至觉得她是在同情自己。
同情?顾虞凭什么同情他?!
“对,不对!”口腔中的铁锈味越来越重,左醍狠狠地再次抹了一把自己的唇角,他发觉自己的鲜血流的更多了,似乎并没有止住的趋势,但是他现在并不在意了。
一腔爱意付之东流,左醍想不明白为什么顾虞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会带有深深的恨意,他不明白,他只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他要拆散顾虞和江谨,让顾虞走上正确的道路。
“你现在是离经叛道!”左醍发狠地看着顾虞。
“离经叛道?”顾虞笑了起来,她笑得浑身都在颤抖,以至于左醍可以从顶光打在她脸上的游离中,清清楚楚的看到顾虞眼中的讽刺。
左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样的顾虞,太可怕了。她仿佛从尸山血海之中浴血而来,带着久经沙场的沉稳与疯狂。她疯了。
左醍不禁这样想,为了一个女人,顾虞已经疯了。
“如果这样算是离经叛道的话,那么,我从来都没有走过正道。”顾虞冷冷一笑,她挺直腰板,傲然地看着左醍,“我的感情生活不容你来置喙。左醍,你现在的行为,真的像一只常年躲在下水道里的见不得光的老鼠,伺机而动、愚蠢、恶心。”
下水道里的老鼠?
左醍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愣在原地,顾虞的话让他想起了他并不光彩的童年——动辄打骂、因为身份受到的侮辱与讥讽。
他浑身颤抖了起来。
凭什么!他是为了顾虞着想!
愤怒让左醍几乎失去了神志,他虽然出身卑微,可是他自小就是学校里的天之骄子,那些人对他的欺凌只会让他更加坚定。可是——可是——
左醍抬眼看着顾虞,这个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人,狠狠撕开了他所有的伤疤,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然后对他说——你愚蠢、恶心。
“你现在所说的一切冠冕堂皇的话,不过都是为你那些见不得光的恶心念头开脱罢了。”顾虞冷漠地看着他,嘴唇的张张合合之间,逐渐击溃了左醍的心理防线。
“左醍,承认吧,你的内心,就是一个小人。不管你的理由有多么的冠冕堂皇,你都掩盖不了这一点。”顾虞抄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左醍一点点的倚着墙壁滑落,直至他跌坐在地。
顾虞在等,她了解左醍,一旦他的心理防线被自己击溃,他就会把一切一吐为快。这是她当时被左醍骚扰的不堪其忧的时候发现的。
“没错,是我故意把机票改了签,让我们回去的时间延后了一天,这样,华康那里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他的计划。”左醍坐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的某一处,说出的话因为他的牙关紧咬变得有些僵硬。
“华康到底想做什么?”顾虞蹲下身,眯着眼睛看着左醍。
左醍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华康只是让我拖延一下我们回去的时间,最好拖延一天,这样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布置。”
“为什么要拖延一天?他要布置什么?”顾虞步步紧逼,追问的频率越来越紧凑,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现在每迟疑一分,江谨可能就多了一分危险。
“我不知道。”左醍摇了摇头,他低声道:“华康只是告诉我,事成之后,他保证你不会再和江谨在一起,那时候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追求你了。”
保证她不会再和江谨在一起?华康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究竟是需要自己背后的势力帮助他夺权,还是为了江谨?
顾虞想起自己上一世被华康威胁着去伊国的遭遇,她想,莫非华康是想一石二鸟,既除掉自己又得到江谨?
至于向左醍保证他可以追求自己?可笑,到那时候自己就连能不能活着就难料了,华康对左醍的保证无异于一张空头支票。
顾虞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心底发寒。
华康——到底,要做什么?
顾虞现在不禁有些怀念1113号在的时候了,如果它还在,自己现在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顾虞攥紧了双拳,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再揍他一顿的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江谨安全了,她再和这帮王八蛋算账也不迟。
说罢这句话,她看也没有看瘫坐在地上的左醍一眼,兀自冷着脸走了出去。
她要出发了,江谨还在等着她。
【南方机场】
前些日子引发洪水的暴雨一过,南方就又是万里无云的晴空时候了。在凌晨一点的时候,顾虞到达了机场。她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航班,拿出手机给张减一和云茶打了电话,大意是自己要上飞机了,大概五点能到。
云茶道:“你放心,车已经在机场等着了。我在查华康的位置,放宽心,江谨是公众人物,华康不敢对她做出什么的。”
张减一道:“我们现在所有的人手都派出去找嫂子的下落了,顾姐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嫂子的!不会让华康那孙子得逞的!”
顾虞的感动之情无以复加,她只郑重道:“多谢!”
有好友如此,何其有幸。
飞机十分准时地降落在了北平的机场,一下飞机,领了行李,刚刚走出机场,就看到了等在机场停车场的众人,一排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那里,若是放到平时,顾虞一定会吐槽,这么大阵仗是想干什么?
但是现在,看着站在首位的云茶,顾虞深吸了一口气,冲她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一个人接过了顾虞手中的行李,顾虞问云茶道:“怎么样了?找到位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