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还停在底层,现在正是用餐的高峰期,等一趟电梯过来至少要五分钟。
顾虞咬了咬牙,转身就走。她索性走了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的消防通道。
于是,当满脸汗水、脸色惨白得像恶鬼一样的顾虞以无人可挡的气势冲进餐厅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顾记?”尹肖端着餐盘惊讶地看着顾虞,似乎是没有料到顾虞会这么失态地闯进餐厅。
顾虞一把抓住了尹肖的小臂,后者手一抖,打好的汤洒出了大半。尹肖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原本满满的一碗汤变成现在只剩汤底的模样,哆哆嗦嗦地对着顾虞“你、你”了半晌,垂头丧气怒不敢言。
“江谨呢?”顾虞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江老师?”尹肖一愣,旋即就释然了。他说嘛,能有什么事让他偶像——这位见过大场面的顾记者失态,除了江老师还能有谁?
尹肖:坚定不移地高举顾江大旗不放。
“那儿呢!”尹肖一指一个方向,眼神还没收回来,刚想问顾虞究竟是什么事这么着急找江谨,话还没出口,只见顾虞一个闪身就往江谨那边走去。
尹肖:······
那句“您找江老师什么事”硬生生梗在心头,变成了“卧槽顾记这么着急不会是赶着表白吧”。
事实证明,腐男的直觉是十分准的。
只见顾虞径直走到了江谨身边,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坐在江谨对面的沈瀑一脸复杂地看着顾虞这张苍白的脸。
沉默,尴尬。
微妙的气氛在二人之间蔓延,江老师稳稳地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从顾虞一进来就黏在她身上的眼神。
沈瀑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她皱紧了眉头,瞬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顾虞,你有什么话——”沈瀑刚刚开口,就被顾虞打断。
只见顾虞直勾勾地盯着江谨,仿佛下一秒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一般。真诚、炽热、爱慕、绝望,复杂的眼神让江谨心中一痛。
“我有话对你说。”顾虞深吸了一口气,严肃地看着江谨。
江谨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筷子,她把筷子放在自己的餐盘上,平静道:“顾记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吃完饭······”
“不能!”顾虞急切地说道,她上前一步,紧紧攥着江谨的手腕,“江谨,我不能等了。”
江谨被顾虞眼中的急切刺中,她偏过头,避开了顾虞炽热的眼神。
这个眼神——这个眼神——
她见过。
在十年前北平的警局门口,在自己晨跑的公园小路,在自己十年前租住的房子里,在十年前自己的单位门口,在梅山那场百年难遇的泥石流中。
在和她对视的一瞬间,在摸她头的时候,在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在梅山时和她对视的时候。
顾虞笑着,仿佛在说:“我找到你了。”
那一场巫山云雨,她炽热虔诚的眼神、迷离而坚定的话语。
顾虞流着泪,说:“江谨,我爱你。”
这样炽热而真诚的爱意啊!
我们都不再年轻了。
我们都不再年轻了。
可她依旧赤诚,她仿佛永远都是个少年。少年人的爱意啊,汹涌澎湃,银河九天,不计后果,不怕挫折。
顾虞犹豫、害怕、自卑。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江谨的反应,仿佛只要江谨一个微笑,她就能付出一切;仿佛只要江谨略一犹豫,她就立即退缩。
左顾右盼,小心翼翼。
我的爱人,我爱的人。
顾虞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江谨,然后,她开口,声音清朗却急切:“江谨,我喜欢你。”
兀地,江谨的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她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那里,泪流满面。
顾虞的手还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看着江谨的泪,顾虞仿佛才从方才的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她松开了手,低垂着头,不敢看江谨的眼泪。
你又让她哭了,顾虞,你又让她哭了。
顾虞低垂着眉眼,正好看到了江谨手腕被自己握的通红,满心的愧疚仿佛要溢出来似的。
在这一刻,上帝高举着十字架,对他虔诚的信徒宣判。
江谨颤抖着唇,站起身,定定地看着顾虞。
下一秒,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在了顾虞的右脸上。
带着泪水,带着这么多年的难捱。带着江谨难以言说的爱意,带着对顾虞畏缩不前的气愤。
顾虞,你就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