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天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了。手机完全没有信号,但好歹还能看看时间,不然就看着这儿一成不变的日头,司南天可能会完全没有时间观念。
他还记得自己似乎是一头扎进了画里,这个画中的世界比他想象中更完善。那副画仿佛是看着这个世界的一个视角,真正进来以后,才发现,外?面没看到的地方也有很多。
他一开始十分谨慎地没有到处乱跑,到随着他逐渐深入的探索,他发现这里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危险。如果不是毫无人气,他可能会以为自己是误入桃花源了。
他大着胆子来凉亭这儿,是记得画上这儿有个人的,他觉得按照常理,想要出去应该得来找她。但他来到凉亭这儿,却并没有见?到人影,只能无奈地拎起个圆凳当防身工具——手里有点什么,总归比较让人安心。
“哗啦”
身后忽然传来水声,司南天扭头看过去,凉亭边上有一条不深的小溪,他已经观察过了,里头一条鱼都没有,只飘着一些浅白色的花瓣。
现在突然有了动静,司南天谨慎地往那儿挪了两步,微微探出头张望。
他这一伸头,和那边打得难舍难分的杀鸦和画中女子六目相对。
杀鸦翻了个白眼:“跑啊!傻子!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她大概还当司南天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话,一边把画中人的头按进水里,一边愤愤骂着,“白长那么大个了,真就只长个子不长心眼,这明显不对劲的地方也敢瞎凑热闹……”
司南天木着脸听着,忍不住开口:“那个……”
“嗯?”杀鸦猛地抬头,“你听得见?了?”
司南天抓了抓头:“也?看得见?。”
被按进水里的画中女子猛地抬起头,一张清新素雅的脸上挂着水珠,泫然欲泣,我见?犹怜,她看着司南天的眼中闪着欣喜与深沉爱意,饱含深情地喊了一声:“张生!”
“你认错人了。”司南天举起手里的圆凳,问杀鸦,“要武器吗?”
“不用!”杀鸦潇洒地一甩头,“你姐我十三岁就能拎着板砖殴打村头小流氓了!就这?这玩意也太弱了,这也?敢做坏事啊?”
“而?且我发现烛幽君给我造的那只手,揍人格外顺手……”
画中女子居然真的落下泪来,她垂下眼,叹了口气:“我早该知道,你投胎转世,怕是已经不记得我……噗噜噜!”
杀鸦无情地把她的脑袋按下去:“我跟你说,你随便把人困住,这是违法的啊!我现在揍你算见?义勇为!快点,老实点把我们放出去!开门!”
杀鸦忽然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原本平静的溪流冲天而?起,把她掀翻了好几个跟头。还卧趴在水中的女子抬起头,目光凛然:“好,你要走,那就走!”
杀鸦只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吸力,她难以抗拒地被吸了出去,只能大喊:“你撑住啊!我去找救兵!”
司南天拎着圆凳,如临大敌。
画中少女略一抬手,就恢复了他们最初在画中见?到的模样,没有丝毫落魄与狼狈了,她眼露悲伤:“我也?不想伤她的,是她纠缠不休……张生,你看着我,我是梨姬啊,我是你的梨姬啊。”
司南天挠了挠头:“我不是张生啊,至少这辈子不是。”
经过了司南星和冥府众人的洗礼,司南天已经飞快接受了转世轮回这回事。
梨姬蝶翼般的睫毛微动,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来:“是,可你曾说过,即便转世投胎,也?断不会喝孟婆水,绝不会忘了我的……”
司南天摸了摸鼻子:“那这张生也?太不懂事了,这不是骗你吗?喝不喝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咳,你先别哭了,其他人没事吗?”
梨姬捂着心口,露出了三分委屈七分悲伤的难过表情:“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即便成了鬼魂,也?依然是你的梨姬,怎么会做随意伤人的事情!”
司南天刚刚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梨姬绝不是她表现出来的这么柔弱无害,但即便如此,她刚刚被杀鸦按着打也?忍着没有还手,似乎脾气是挺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司南天靠过来,神色温柔又?怀念:“张生,你还记得吗?这里是我们的家,这么多年,我一直维持着这里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我原本想,倘若我今生再也?遇不见?你,那就永永远远地睡下去,怀念着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可没想到我当真遇见?你了。你比以前黑了一些……”
司南天有些不自在,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去海边玩了。”
“个子似乎也?比以前更高了。”
司南天别扭地看向别处不去看她:“大概是现代人营养充足。”
梨姬步步逼近,司南天步步后退,直到他靠在了凉亭的柱子上。
梨姬温柔地说:“看着我,张生。”
“很快,你就都会想起来了。”
司南天避无可避,终于对上了她的眼睛。
在看见?她眼睛的那一瞬间,司南天想,他的预感果然是对的,看到她自己的意识会逐渐远去。
他脑袋里仿佛被塞进一团棉花,软乎乎的,能被捏成任意的形状。
他茫然地呢喃:“我是谁……”
梨姬温柔地拉住他的手:“你是我的张生。”
“我是你的梨姬。”
“我们说好的,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司南天呆呆地看着她。
梨姬温柔地理了理他额间的短发:“你如今的头发都剪短了,我险些没有认出你来。”
“我还记得当年,你前去赶考,只留给我一幅画。你死在途中的噩耗传来,我一口心头血喷出,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画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