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默默扒饭,并不回应。说不也无用不是,何况现在素素就在眼皮子底下。
见人儿无回应,但也没说不。一顿饭就还是相安无事的用完了。
竹屋床帘是清冷的白色,窗外春风吹进,带着几片花瓣儿。熏香浮浮袅袅盘旋而上,一切都显的平和。
恒玉将药膏递给阿难,坐在床边利落的脱了外衫里衣。阿难抿唇,她不知道恒玉是什么意思。他的后背上除却一处渗了血的白色布带。其他处竟是些密密麻麻的疤痕,有了些年月,旧疤盖着些新疤。总之,是无一处完好。
无什么言语,见恒玉微微侧头,知是催促。抬手尽量不触碰他的身子,小心翼翼解开那白色绑带。肩膀处是一处犯了白的狰狞伤口。狰狞伤口完美的避开了旁边的一处牙印。
“想什么。”恒玉开口。
“没。”
“那就好好上药吧。”
“嗯。”
药膏是黑色的膏体,阿难本想抽了簪子将药膏涂上去。抬手一摸发髻,空空如也,只有发梳。作罢,心无旁骛的用手指取了药抹上去。
他的身子滚烫,似是发热。触碰的那一瞬间,阿难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微微颤抖。是太疼了吗?
又过了几息,阿难退后,轻声道:“好了。”
“帮我包扎。”
阿难则又取了白色纱带帮他肩膀包扎。包扎难免需要绕到前头,她本不想多看,眼睛只盯着伤口。眼角余光见他前头也无一处好的地方。除了脖颈,肩膀以下竟是破败。
触目惊心。
她只当着恒玉是故意这般,好让她心生恻隐。乍一看见这些伤痕,阿难承认自己虽是有些触动,但也无法抹平对他的厌恶。
“我很想你。”他冷不丁的开口。
“我一点都不想见你。”阿难也不示弱。
恒玉笑了笑,抚了抚人儿的鬓发。发丝从指间滑落,视线之内都是她的样子,鼻尖还萦绕着她的淡淡体香。“素素你看到了,过的很好,你还生什么气。”
阿难打开他的手,又将纱带绕到他身后,这才回道:“把你关在个笼子里半年,你看看你会不会觉得自己过得好。”
“若你在,有何不好。”
“你没什么不好,我怕是无时无刻都想去找阎王了。”
沉默片刻。
“包扎好了,还有什么事,我一并做了。没什么事就让我回去和素素待在一处。”
恒玉又将衣服穿好。转身看着她,“你看过她无恙便是了,明日你我出发的时候,我会将素素放了。”
面前的人,面容清隽,语气温和。眉心多了一处红痕,也不知道是什么。玉冠还是头一次碰到的时候那个,明明什么都没变,实实在在又是什么都变了。大半年下来,阿难竟然有种时过境迁垂垂老矣之感。
“你什么意思,你我出发?去哪里?”
恒玉又笑,欺身上前将阿难拢在怀里,“不是说过了,要带你去关外看看。还要带你去大漠,还有许多处,我都要带你去一一看了。”
“你一定要拘着我同你一处吗?我哪里都不想去。”
恒玉手臂又收的紧了些,“那我便将素素杀了。”
只听怀中人一声冷哼,终是沉默。
又过了些时候,已到了傍晚,恒玉牵着阿难在谷中的卵石路上一遍遍的走。
黄昏之色,晚霞万里。
映衬谷中景色越发醉人眼。花瓣纷落,有那么一瞬,阿难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被恒玉牵着,怎么还会觉得心安宁静。
还是说自己认命认的太快了。
“多走走这种路,对身子好。待老了,腿脚也利索些。”
阿难觉得可笑,“难不成你还想拘我到老不成?”
“不是拘你到老,而是想和你白头偕老。”
又是安静。
直到黄昏不再,马上星辰将起,也走到她小腿发酸,脚底板发疼。
恒玉却还是不停。
终是忍不住,阿难抽回自己的手,弯身揉着自己小腿,“你能不能换个法子磋磨我,把我腿走断了你就乐呵了是吧。”
恒玉不言,拉着阿难回了屋子。
用了晚饭,又拿了衣物让阿难去沐浴。谷中无丫鬟,阿难便自己动手。说实在的她还是挺怕恒玉突然冒出来占她便宜。
之前恒家山庄相安无事,不代表现在也相安无事。是以没脱衣衫,只将巾子弄湿略微擦了擦身。又将脸洗干净就出了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