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有多狼狈，只是到底让她莫名地心中就生出了烦躁。
这种烦躁一直持续着，直到她踏入了咸亨殿的门槛。她将婢女都留在了外头，自己一个人进了太上皇的寝居。
出乎意料地遇上了这个点本该还在处理着政事的李绍。
李绍正在装模做样地给太上皇亲手喂着哺食，只是想来他根本不曾做过这样服侍人的活计，汤羹从太上皇的嘴角一直垂到了下颔。太上皇如今手脚不能动弹，也只能无奈地陪着这个儿子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
永定不耐，直接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汤碗，冷声道：“这样的事情，妾来做便是了。”
李绍看向她，面上竟然半分被冒犯的不悦都看不出来，还笑着对永定长公主说：“那朕也就不打扰阿姊在父皇面前尽孝了。”
永定忍了忍，没有答话，内心却极为轻蔑：李绍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从反方向提醒着她，她的这个庶弟，出身卑贱，隐忍多年，却一朝得势。每每想起李绍志得意满的嘴脸，她的内心就一阵恶寒。
而这一切，都少不了一个人的推波助澜，永定长公主想着，手中搅拌汤羹的动作不由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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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元殿中，陆明衍已经在这里候着天子候了整整一刻钟。
李绍登位之后，和他的父亲，如今瘫在咸亨殿的太上皇有着越来越像的趋势。宠信佛道，耽于内宠之外，偏执、刚愎自用让他显得更为岌岌可危。
他皱着眉，想到李绍今日在朝堂下宣布的决议，内心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太过冲动，像是被谁刻意的激怒了。
在他沉思的间隙，李绍从一旁的侧门走了进来，口中唤了一声：“仲卿。”
陆明衍起身行礼，被李绍一把拦住了。
李绍低声道：“朕知道仲卿为何而来，但此事朕心中已经有了决议。霍琮此人，父皇委之以晋阳的军务，他却中饱私囊，置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朕不杀霍琮，实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和天下百姓。”
陆明衍听着天子口中冠冕堂皇的话，知道这番话中，可信的不过十之一二。但他并没有拆穿面前一会高声斥责，一会低语哀叹的天子，只是将他按回案几后，好言相劝：“陛下能心系苍生，实在是万民之福。只是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突厥和回鹘结盟，在边上虎视眈眈。晋阳乃军家重地，霍氏一族又在此根基深厚，眼下并非杀人之机，不若让霍琮戴罪立功。”
李绍不语，片刻后拂袖大步走开，回绝他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朕在朝堂上，既已下了秋决令，就没有再将话收回来的道理。否则朕的威信又将何在？”
陆明衍从案几后站起身，皱眉沉思，思考着李绍何以如此坚决地要处死霍琮，还将霍琮的生死和自己的威信相牵连。
李绍却似乎并不打算继续同他说下去，一挥衣袖：“好了，朕意已决，爱卿不必多言了。”
陆明衍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劝下去。
与其和一个已经陷入偏执，无法说动的人多费口舌，不如另辟蹊径，从别处知道事情的原委。
……
陆明衍走后，李绍才一步一步地走回了案几旁边，但却迟迟没有重新坐下，相反的，他忽然的就一脚踢翻了案几。面容扭曲，盯着碎在地上的茶杯，目光阴鸷。
杜媖这个贱妇！
他回想着安插在杜皇后身边的宫人回报给他的那番话，脸色阴沉得像能滴下水来。
他实在没有想到，杜太后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倚仗着代国公府的威势要挟于他，还敢多番羞辱他的母亲！
李绍的心中有一个永远隐秘的痛处：二十三年前，她的母亲被当时还是东宫的太上皇酒醉误幸，春风一度竟然就有了他。他的母亲知道腹中的孩子必然不容于东宫妃，于是自请去掖庭，在浣衣局独自生下他后就血崩而亡了。他的父亲知道一个卑贱的婢女生下了他的长子，矢口否认，还是他的祖父德宗命乳母养大了他。
他不能容忍杜太后对他可怜的母亲一再侮辱，他当然知道陆明衍的担忧都是对的，但那又如何？他隐忍了多年，欺骗过所有人，也包括陆明衍，才成了九五至尊。这个天下姓李，而今是他的掌中之物，什么大局为重，什么天下黎民，都远远比不上他一时的痛快来得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一写剧情我就知道我是个辣鸡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