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霏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
……
从同心堂出来，陆灵霏想了又想还是拐了个弯，朝郑夫人的梅兰榭走了过去。她足足有两个月不曾涉足梅兰榭。
竹枝跟在她身后，出声提醒她：“夫人见了娘子恐怕要发脾气。”
陆灵霏脚步一滞，没有回她，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郑夫人还没醒来。
幽暗内室，其他人都被朱媪遣走了，陆灵霏立在屋前，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
朱媪拿着湿热帕子替郑夫人擦完了脸，抬起头就看到了沉默地伫立在门口的陆灵霏。她替郑夫人掖了掖被角，起身向陆灵霏走去。
陆灵霏问：“母亲现在好些了么？”
朱媪面露难色，长叹一声，“您进来吧。”
陆灵霏抬眼，向室内看去，月白床幔，并蒂莲纹，她看不见郑夫人的睡颜，却能隐隐听到她在梦中的呓语。一会是“娘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怪娘……要怪就怪宋姬那个贱人。”一会又是“你不要伤害你弟弟，他是无辜的！”
陆灵霏垂眼，低头看见地上的一大片日光。郑夫人的居室坐北朝南，向阳而建，却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有些透骨的幽寒。
她没有进去，只是对朱媪道：“劳烦您多照看着母亲了。”
朱媪张嘴，像是想为郑夫人辩解，“夫人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陆灵霏没有回答她，起身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府中池子里的芙蕖都开谢了，院中往日堆积的黄叶也早已不知所踪，天上在这个时候飞过一只孤雁，大概是被同伴落下了。
在这样一场闹剧之后，苑氏却仍然记得这一日是陆灵霏的生辰。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陆灵霏爱吃的菜，陆灵霏又取出自己的小金库，买了吃食分给了院中的下人。
都是十几岁上下年纪的小姑娘，平日被苑氏拘住不敢闹得太过，眼下院门一关，又得了主人的应允，纷纷都喝着甜酒，玩起了双陆。
苑氏想制止，陆灵霏却道：“算了吧，让她们乐一乐也好。”
苑氏还想说些什么，陆灵霏却抱着猫儿劝她：“您劳累了一天了，快些去休息吧，我这有竹枝伺候就成了。”
苑氏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拢在自己怀中：“过了今日，娘子便是实打实的十五岁了。原本娘子该在来年上元再行及笄礼的，但当时想着夫人生产后忙碌，便提了前。人这一生哪，总会遇见这样那样不快的事，但凡只要不是自己造就的，便随它去吧。”
陆灵霏在她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苑氏退了出去，走之前顺带合拢了屋门，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陆灵霏和竹枝主仆二人。
陆灵霏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去同她们玩双陆呢？”
竹枝笑：“奴婢不大会玩这些，只好在娘子跟前待着，娘子是嫌弃奴婢了么？”
她往日时常沉默寡言，这还是陆灵霏第一次听她说出这种俏皮话，不由有些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过了一阵，陆灵霏才摸着猫儿柔软的脊背，漫不经心地道：“我不嫌弃你……真正讨人嫌的，又不在眼前。”
“送只猫儿当生辰礼物可算什么呢。”她话音刚落，怀中的猫儿颇为不满地“喵呜”一声。
竹枝含笑，也不说话。
最后陆灵霏有点困了，让她也下去，竹枝依言退出去后，陆灵霏坐在榻上，专心地逗着猫玩，正懒洋洋地被她轻抚着皮毛的猫儿却突然炸毛，叫了一声，陆灵霏抬眼，瞧见了窗台外的一个高大人影。
她猛地打开窗，看到那个人颇为混不吝地支着身子立在那。
她有点懊恼：“杨公子真是登堂入室，前次在宫中胆大妄为也就算了，现下还翻墙到了我家里，小心待会我阿爹拿着竹条来抽你。”
说完却自己笑了出来。
陆明衍问她笑什么，她却不肯说。
从前她看那些三文钱一卷的话本，秀才半夜爬墙和小姐相会。那时她看得面红耳赤，深为不耻。如今真的在窗台下捉到了一只俊秀的少年郎，她却实在没法子维持大义，喊家仆将他打出去。
她倾身向前，亮晶晶的眼睛里仿佛银河流淌，柔和眉眼几乎快贴近了，陆明衍一时有些失神，立在那儿，压根动弹不得。
然后听到她的声音，清澈的，甜美的，像一汪甘泉，甘泉里游出一只湿漉漉的小狐狸，带着一点小小的狡诈发问：“除了猫儿，还有别的礼物吗？”
陆明衍笑了，没有说话，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簪子，簪子被做成了双鱼衔珠，芙蓉环绕的模样。南海珍珠在月光下剔透晶莹，芙蓉花蕊被泠泠珠光照亮，分毫清晰。
他将这只簪子别到了她躺得有些凌乱的坠马髻上，然后倾身，在她一侧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回礼。”他说。
陆灵霏瞪了他一眼，作势要合拢窗门，他伸手拦了一下，笑了起来：“女郎好狠的心，区区在这儿等了半天才终于见到女郎呢，女郎也不问一问我，就要将我赶走。”
陆灵霏脸红了一下，偏过头压低声音：“好了，你别胡闹了，被人知道了怎么办？”
说完竭力克制住自己不去看陆明衍的脸，飞快地将两扇窗门合德严严实实，背过身去却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她取下发髻间的那支双鱼芙蓉簪，恍然间发觉，他们真的很像话本里偷情的公子和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我能闲一点就好了，我真的很喜欢写小说（哭）
这一对就是甜甜初恋风啦，想看老司机，下一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