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想了想,便道:“叫个小厮去请,把人请来了便来我这里,你陪着坐会儿便是。难不成还有谁敢在我这里胡说些什么不是?”
沈寒香心里其实是盼冯氏那案能水落石出的,又想到被磨死了的枫娷,不说因徐氏担忧此事而快意,她也没这个闲心。只不过隐隐不想帮这个忙。
“未必你还担心什么?直说就是。”
沈寒香略一思忖,便道:“陈川向我说过一些……”
徐氏犀利的眼盯着沈寒香。
“那个举人老爷回乡,从前家中是报过死了的,才引得乡邻震动,都传此人一路传奇之事。连带着外头茶余饭后,对这事也颇多议论。一来外间素来爱传旁人家宅之中的丑闻,冯姨娘死时,没掀起多大风波,无非因为无多少人猜得到内情。二来既然已传了出去,这节骨眼上,请陈川来,要是立刻就放了彩杏回来,自然有好事者猜测我们家送了银子去。银子是小事,不过爹下半年要受命出东南,德哥明年也要上京……”沈寒香犹豫道,“不如缓个几日,衙门问不出什么来,自然也要放人。”
徐氏连连咳嗽了一阵,发黄的脸孔咳得涨红,沈寒香忙给她捧茶,底下丫鬟翻箱倒柜去寻止咳的糖膏。
沈寒香坐了会儿,才听徐氏缓慢道:“这些年我无一刻不将你当做自己的女儿抚养,你识字以来,连写字都是我手把手教的。你养一条狗儿,也会有感情,彩杏是我娘家带出来的人,多年陪伴。”徐氏顿了顿,吁出一口气,“不怕对你说,你爹那个人,总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这四方宅院,你住着滋味如何?如我这般心性清静的人,若不是有个丫鬟陪在身边,这么大的屋子住着,反倒是令人怕得慌。再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避着点别叫人发觉也就是了。陈川与咱们府上也算有点亲故,逢年过节本就常来,过几日便是端午,前一天,打发个人,叫他来领粽子,顺便吃酒便是。谁又说得什么?”
徐氏看定沈寒香,握着她的手,眼神中颇有尚在自家做官小姐时的威势。
“或者,你是不想帮大娘这个忙。”
沈寒香忙忙摇手。
见徐氏拉开箱奁,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沈寒香忙按住她的手,为难道:“那照大娘说的办便是。”
沈寒香不想掺这趟浑水,却不好直接拂了徐氏的脸,且要冯氏那事水落石出,实则是沈家的丑事。一时还真不知要如何办了,回院子后,便在自己屋坐着,一面做给沈柳容绣的鞋垫子,一面自窗户缝里朝外望。林氏站在廊檐底下与沈蓉妍说话,时不时看过来一眼。
沈寒香想了想,给陈川修书一封,要他端午来拿粽子,也不落名字。让个丫鬟给徐氏送过去,徐氏差了人,让那小厮就说是沈寒香给他写的。
徐氏在佛堂里跪了一晚上,次日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晚上让人请沈寒香过去一道用饭,言谈之间,极尽亲热,而徐氏平日里确实不常与任何姨奶奶并沈平庆的子女们亲近。
吃过要去时,徐氏又叫丫鬟取出个封好的匣子,里头锦帕上躺着一双金镯子。徐氏打开给她看,又关上。
“这个我不要。”沈寒香忙道。
“这是我过门时候嫁妆里的一对,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我倒很喜欢。”徐氏道,硬将匣子放在沈寒香手中,捏着她的手握住。
“你嫁去李家时,嫁妆不必愁,大娘一定置办得妥当,这一份是一点心意。我是没有女儿,要有个你这样的女儿,也省了心。你便不想收,也拿着,不然便是要伤我的心。”徐氏道。
沈寒香只得收了徐氏的东西,寻思着等这事过了,找个时候把东西还给徐氏。不过当晚有些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之时,觉得徐氏为彩杏才是真的操心,沈柳德被沈平庆打了,也不见徐氏多着急。前世虽与徐氏不亲近,沈寒香这时心里却十分复杂,彩杏杀了冯氏,是因冯氏要给沈柳德说亲,但也未必尽然,当时彩杏在冯氏耳边说了句什么,沈寒香全然没听见。
也正是彩杏说了那句话之后,冯氏脸色大变,去掐彩杏脖子,那一幕冲击太大,至今沈寒香仍然记得。
之后彩杏将冯氏推下水。
自那以后,沈寒香对彩杏便是敬而远之,一见她便会想起她杀了个人。
沈寒香在床上纠结了半天,也睡不着,推开些窗户,看到床头插着的银样小鼓。她捏在手上把玩了片刻,稍觉得安心了些。她只要冷眼旁观,陈川未见得便会收贿,且他只是个捕快,不一定就能做什么。此时担心却是太早了,也不知公蕊撤了牌子是为何,沈柳德白天来找沈寒香,她不在,他便回去了,想必是闷烦得紧。
夜风化去些燥热,三两在外头见沈寒香点了灯,问了两句,她说找茶喝。三两服侍着她漱了口,吃了点茶,沈寒香躺下去也困了,便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