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不见袁萝伸手,顾弈表情绷紧,握着绣鞋的手收紧。这个女人什么意思,难道要自己给她穿上?
正僵持着,一只手伸过来,将绣鞋抽了出来。
“退下吧。”连延秋平淡地吩咐道,然后俯身跪在车门前,抬起袁萝的小腿,替她将绣鞋穿上。
“娘娘小心点儿。”他音调中带着笑意。
眼瞅着顾弈已经退回到后面侍卫队伍中,袁萝压低了声音,没好气地道:“将他调去别的地方,暂时别让本宫看见。”
连延秋低笑了一声:“还以为娘娘惦记着呢。”
这个死太监什么意思?袁萝转头瞪了他一眼。
连延秋却已经放下车帘,命令马车出发了。
***
到了祈天坛。
侍卫歇脚的偏殿里一片忙碌,众人换下出行的铠甲和兵器,筹备祭祀专用的器具。
角落里,顾弈早已经收拾完毕,出门坐到了台阶前,面无表情地出神。同僚早就习惯了他这种模样,没有人去打扰。
直到蔡云衡走进来,看到顾弈眼睛一亮,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在这边吹冷风?也不嫌风大。”
顾弈抬头,看到那双大眼睛里浮动的促狭光芒,立刻知道他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话。
他要跳起来捂住这小子的嘴巴,却晚了一步,蔡云衡笑嘻嘻问道:“说实话,贵妃娘娘的三寸金莲是不是传说中一样柔若无骨。”
刻意压低的声音根本瞒不住殿内殿外一群耳聪目明的年轻侍卫。
顾弈额头上青筋暴起,不用回头看,他也能知道,整个大殿里所有人的动作都放慢了,每个人都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都是年轻男子,对这种香艳的话题自然格外敏感。
顾弈真想挥拳将眼前这小子狠揍一顿,可也知道眼前是祭礼,容不得任何行差踏错,更别说打架斗殴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来。”顾弈没好气地转过身。
“切,有本事你吐个象牙来。”蔡云衡跟着他,吊儿郎当说着。
两人一路走出了偏殿,到了树林里,蔡云衡压低了声音道:“说真的,我还以为你会趁机刺杀呢。”
“我有那么笨吗?”顾弈扭头。
“既然不想撕破脸皮,就别摆出这样生人勿进的态度好吧,兄弟们都念着你的心情,不会计较。但天天这个样子,谁也受不了啊。更何况苗统领治军素来严谨。”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顾弈自然知晓他的意思。转过身来:“我有分寸,倒是你,既然知晓苗统领治军严谨,刚才还胡言乱语,小心被锦麟司的人听见,一个不敬的罪名扣下来。”
“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前一阵子我还听见老方他们偷偷议论,这位贵妃娘娘在宫中的作风……啧啧。”蔡云衡没有多说,顾弈也隐约听说,袁萝在宫中的名声,除了跋扈狠辣之外,也是出了名的香艳风流,每日伴驾,都要召娈宠舞姬等教坊司的人入内,荒淫无度。
时下贵族世家都蓄养内宠家妓,在这些低贱的人身上,可以随意玩弄发泄,弄死了也无所谓,不像正式的妻妾,要顾及体面的。
像顾良勇这些军功搏命起家的新贵寒党尚没有这等习气,顾弈很看不上这种奢靡混乱的作风。
蔡云衡看着他蹙眉的模样,突然开口:“问一个问题,你别生气。”
“什么?”
“你先说好不生气。”
“有话快说。”
“若是贵妃看上了你,你要如何?”
顾弈愣了片刻才领悟出这个“看上”是什么意思,顿时炸毛了。蔡云衡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摆手道:“说好不生气的,我只是问问。”
“为什么问这个?”顾弈咬牙。
“呃,是之前安排在太医院的小子,说贵妃娘娘对你的关注有些特别,还有前几天早朝,东海王在小朝议的时候……”蔡云衡越说越是小声,终于在顾弈冰冷的目光下噤声了。
寒党有咸宁帝这个大后台,这些年在宫中也培养了不少耳目。
“你们想多了!”顾弈恶狠狠道。
“只是问问……”蔡云衡小声嘀咕。
“若真有那一日,唯死罢了,又不是什么难事。”顾弈冷冷说着。
他想要活下去,想要复仇,但如果连最后一丝尊严也要被践踏到地上的话……不如死掉算了。
“喂,你别这么武断。只是我胡说八道的。”
蔡云衡哀鸣,心里发愁。眼下可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朝中,寒党的势力远逊于豪门世家,再不停内耗,只会更加衰微。
顾弈别过头,低声道:“是你们想多了!”
虽然跟那个女人只见了两三面,但顾弈天生直觉灵敏。那个女人看他的眼神……清正而好奇,是的,就是好奇。勉强形容,好像在看什么关在笼子里的神奇动物,绝没有色、欲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