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兰又指出了温慧月和另一个女兵的一些问题,说:“你们比起曹丽,还是有一些差距,但是没关系,你们进来的时间还短,团里又没有专练喜儿,慢慢进步就好。”
大约是看黄盼香哭得实在惨,极少会有女兵这么放声大哭,季玉兰安慰了她两句:“你跳得确实不错,不过在专业上可以更平心静气一点,不要浮躁。两年都不到,急什么呢?”
她说完,解散了队伍,人群散去,只剩下沈娇宁宿舍四人还没走,黄盼香哭到直接坐在排练室里抱膝而泣。
元静竹虽然因为之前的事对黄盼香心有不满,但见她这样,还是硬邦邦地说了句:“不就是个喜儿吗,这?舞剧都不一定?再跳了,那么多人没选上,你哭什么呀?”
“你什?么都不懂!”黄盼香大声喊道,“你这?种干部家庭的人,根本不会理解我们!”
元静竹觉得自己不计前嫌地让她别哭,还被这样大喊大叫,火气也上来了:“我怎么就不能理解了?”
“我就要退伍了!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明白我对部队生活的珍惜,你为了追求爱情想退伍,可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留下!”
她说出退伍两个字后,其余三?人神情?都微微一变,温慧月问:“怎么就要退伍了?义务兵结束还能留下来继续当志愿兵,不退不就好了?”
黄盼香擦了把泪:“我家里给我写信了,说相看了一户好人家,要我今年就退伍回去结婚。可是我不想,我想嫁给部队的军人,不想嫁那些面都没有见过的人!”
元静竹听完挠挠头,她是要退伍结婚,她爸不让,黄盼香正好跟她相反,难怪两个人平时说话总要拌嘴。她看向沈娇宁,想听她怎么说。
沈娇宁淡淡道:“不想回去结婚就不退伍,他们还能赶来部队把你抓回去不成?”
黄盼香被她的话惊呆了,什?么叫不想结婚就不退伍?她讷讷道:“可是,我妈都给我写信了呀……”
沈娇宁不由摇头,元静竹领会了她的意思,代她说:“你妈不是在京市吗,天高皇帝远,一封信就把你弄成这?样。你已经成年了,想当光荣的军人谁能拦着你?”
黄盼香觉得她们说的好像有道理,可是要违逆母亲……她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
黄盼香经过这?一场崩溃,整个人倒像是安分了不少,眼睛不再浮躁地乱晃。
沈娇宁没去问她决定继续留下来,还是回去结婚。她们已经告诉了她事情?还有另一种选择,算是全了这?份室友情?谊。
日子还算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沈娇宁考虑着什?么时候去找孟良吉老师,向他学习一段时间的古典舞。
还没着手办这?件事,七月初的一个晚上,她洗完澡,正拿着毛巾随意地擦拭头发,余光一瞥,忽然发现自己箱子上那把锁似乎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她立刻顾不上擦头发,毛巾披在肩上,蹲下来检查锁头。
因为里面存放了珍贵物品,她每次放锁的位置都会留个心眼儿,这?把锁有没有被人撬开过不确定,但一定?被人动过了。
她看了眼时间,离熄灯还有五分钟,什?么也来不及多想,扛起箱子就往外走。
“你这?是要干嘛?”大晚上的,她这举动着实突兀。
沈娇宁来不及想什么借口,只说:“帮我留个门。”说完,走过临近熄灯空无一人的过道和楼梯,匆匆敲响季老师的门。
她先走进去,一边用钥匙打?开箱子检查东西,一边对季老师说:“季老师,你这?会儿还能把这?箱子拿出宿舍楼吗?最好交给顾之晏。”她清点完,幸好东西都还在。
季玉兰看到里面居然还有旗袍和高跟鞋,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今晚就把东西弄出去,但没废话:“行,交给我。”
沈娇宁重新上锁,把钥匙一并交给她,最后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一并摘下来:“麻烦季老师了,明天中午我去办公室找你。”
“好,你快回去吧。”
沈娇宁踩着熄灯的时间点冲回宿舍,没来得及擦干的头发往下滴着水珠,她只胡乱抹了一把就躺上床,黑暗中,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大约半个小时后,她们宿舍的门直接被人打?开,举着手电筒的人进来突击检查。
元静竹等人没有防备,五月份在伦敦买的衣服都还在箱子里。
尤其是元静竹,她很喜欢的那条热裤被翻出来,一个男兵拎在手上横竖打?量:“有人举报你们宿舍有人搞资本主义,作?风败坏,我看这?个就是证据。”
元静竹一把抢过来,大骂一声:“不要脸,这?是花裤衩子,穿军装里面的,连女兵内衣的颜色你们也要管?”
那个男兵顿时脸红了,这?明明就是国外那些女人穿在外面的东西,怎么就成内衣了?
但元静竹咬死了这?就是内衣。
带头检查的长官大约也觉得争执这种事有些丢脸,让那男兵别纠缠下去,问她们这些西式服装怎么回事。
大家回答了是出国演出时,有采访和交流需要才买的,团里领导都知道,回国后也没有再穿。
长官就没抓着这?件事多问,走到沈娇宁面前,她把那个箱子抗走之后,总共就剩下几件半旧的衣服,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同志,你的东西呢?”
沈娇宁的目光从元静竹、黄盼香、温慧月身上慢慢扫过,最后才直视长官道:“我是无产阶级的战士,不需要太多个人物品,这?些就够了。”
“你每个月的工资津贴呢,这?里一分钱都没有,你喝西北风?”
沈娇宁刚才匆忙,只想着要把东西都拿走,却忘了得留下必要的东西。
她微微握紧了掌心,说:“我刚刚打?了恋爱报告,所以把工资都给未婚夫了,让他攒着以后结婚买家具。吃饭的钱,我还是留了的。”她从口袋里掏出少得可怜的几块钱和几张粮票。
从行李到钱,这?些事情?只要其他三?个人中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戳穿她。但沈娇宁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铤而走险,说完警告地看了一眼黄盼香。
那长官转过身,也看向他背后站成一排的三?个女兵:“你老看她们干什么?”
沈娇宁微微一笑,走过去,一手一边揽住黄盼香和温慧月道:“我们宿舍最团结了,她们知道我在为结婚存钱,经常在吃饭的时候分给我吃,是吧,盼香,慧月?”
黄盼香明明看到沈娇宁在笑,但就是觉得她的眼神很犀利,跟温慧月一起哆哆嗦嗦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