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宁和元静竹比别人都到得晚,温慧月当然也是。
洪高朗背着黄盼香跟其他人差不多时间到终点,黄盼香本来不认识他,但特意过来背自己的兵哥,在她心里?的形象无异于盖世英雄。何况洪高朗长得不差,被他背着走了一路,黄盼香对他很有好感。
到了地方后,黄盼香便羞涩地笑着,向洪高朗道谢,还问他:“你叫什么?我回去再感谢你。”
洪高朗却道:“别谢我了,感谢你们舞蹈队的沈同志吧,她让我过?去背你的。”
他说完就走了,没告诉黄盼香自己的名?字,也没说他是哪个队的,只留下神情复杂的黄盼香。
其实她掉队后,一直没有等到男兵过来就后悔了,但是因为先前的事,不好意思回去找沈娇宁,又?怕自己掉队太远,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迷路,只能用了吃奶的劲跟着,她都快绝望了才等来洪高朗。
可结果,洪高朗是因为沈娇宁才过?来背她的。
黄盼香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扇了巴掌还疼,心里?说不出的后悔。
……
喻可心是中途就坐上了车的,她生完孩子才半年多,吃不消拉练也没人指责她,清清爽爽地在终点等着其他人。
结果眼见着文工团的人都到了,居然还没看到沈娇宁,忍不住嘲讽了一句:“沈娇宁不是优秀新兵吗?拉练居然还掉队?”
曹丽淡淡看了她一眼,往沈娇宁三人过来的方向一指:“你看清楚她们是怎么过?来的,当然没有坐车那么快。”
那边,沈娇宁刚把温慧月放下来,背上忽然轻了,胸前却还挂着重重的行囊,她的力气?已经用竭,双腿一软,往前跪倒在地上。
有些狼狈,却是英雄的模样。
喻可心看到了,她刚才的讽刺就像一根鱼刺,没扎到别人,反倒卡住了自己的嗓子?。
文工团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他们赶紧围到沈娇宁身边,七手?八脚地把她身上的行囊拿下来。
领导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战士们齐心协力的日子,热泪盈眶,慷慨激昂道:“这才是拉练的意义,这才是我们应该学习的长征精神!同志们!沈娇宁同志给?大家做出了最好的榜样!”
文工团爆发出了最热烈的掌声,这一刻,他们真正体会到了战士的团结,感受到他们是一个集体。
这边的动静太大,旁边其他连队的战士都听到了,驻扎营地的时候纷纷问文艺兵发生了什么。
文工团出了英雄模范一般的人物,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就在驻扎营地时间里,大家就把事情告诉了其他连队的人,尤其是道具组的几?个兵哥,说得特别起劲。
洪高朗先前跟道具组其他人说得有声有色,其他人再跟别的连队说,更是画面感极强:“你们不知道,我们沈同志,自己就是一个很瘦的舞蹈演员,就跟家乡小妹妹一样的,可是她不怕苦,不怕难,发挥长征精神,背着我们另一个文艺兵走到了终点!”
他们说:“喏,就是那个皮肤很白的女孩子?。多少男兵都背不动人呢!”
拉练本就枯燥,突然有了这样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驻扎营地的工夫,便传得整个部队都知道了,包括顾之?晏。
顾之晏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跟政委在一起。
这回他因为自己不能言说的小心思?,特意让政委挑了最简单的一条路线,平坦,没有那么多危险和障碍,小姑娘不至于太吃苦。
结果,他就听到了她背战友的事迹。
顾之晏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感叹女同志的力量,只问那个说得唾沫横飞的小战士:“那她人怎么样?”
“啊?”小战士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传到他这里?的时候,已经传了不知道多少个人,他完全是当一个英雄故事来听来讲的,“英雄也会受伤吗?”
顾之晏深吸了口气,冷厉的眼神吓了小战士一跳,不敢继续在团长和政委面前多说,赶紧走出他们营房。
“我过?去看看,毕竟是……模范。”顾之晏把“模范”两个字咬得很重,不像是夸奖,反而有些生气?。
政委灵光一闪:“该不会是那天在家属院碰到的女同志吧?”
“……是。”
“那你快去看看吧,女同志负重还背个人走那么久,是该慰问慰问。”
政委说着,心里?却想,这位女同志不但长得漂亮,思?想觉悟也很高,最重要的是顾之?晏自己上心。看来是时候找个机会跟顾首长说说,让他别老想着跟沈鸿煊联姻了,他儿子都有心上了,是个各方面都非常般配的好同志!
……
沈娇宁背人到终点的壮举惊呆了一干人,驻扎营地、搭舞台等事都没再让她动手,把先搭好的一个帐篷留给?她,让她好好休息。
他们晚上还要演出呢。
沈娇宁刚到终点时,确实有些脱力了。有一瞬间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嗡嗡的,只有嗓子?里?的血腥味感受清晰。
那一刻,她都怀疑自己会吐血。
好在没有,她喝了糖水,又?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感知便渐渐恢复了。她浑身酸痛,身体沉得像不是自己的,比刚到绵安市文工团那会儿还严重。
大家有意不去吵她,她便躺在帐篷里,迷迷糊糊睡了会儿。
她原先挂在外面的水囊已经喝完,半梦半醒间,觉得口渴,从行囊里?摸出另外一个水囊,才喝到第二口,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进帐篷。
顾之晏看到有些虚弱的少女,本来想教训她的那些话突然都说不出来,看着她慢吞吞地喝水,只觉得心疼坏了。
他恨不得背着走一路的小姑娘,居然去背了别人!
大家都夸在止不住地夸她,可他只想告诉她,什么荣誉、什么夸奖都不重要,她活得开心恣意就好。
沈娇宁没想好用什么态度面对顾之晏,故意放慢了喝水的速度,结果她就眼睁睁看着这位顾团长不知怎么的,居然眼角都泛红了。
“你干嘛呀?”沈娇宁总算肯收起水囊了。
顾之晏一听她娇软无辜的语调,心疼又变成生气?。
他强绷着脸,用冷冷的语气说:“谁让你去充好汉了?你自己什么体格你不知道?万一出事怎么办?”
沈娇宁没想到一个月没见面,他对自己就是这种语气。什么梅林,什么月光,好像全是她一个人凭空幻想出来的一样,那晚的旖旎都消失了,只余委屈。
她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那人不但不想负责,还对她这么凶。
“你出去,不想跟你说话!”沈娇宁又?躺下来,背对着他,“我累着呢!”
“你现在知道累了?路上怎么没想到?人家走不动就让她坐车,非要你冲上去?”顾之晏越想越后怕,“你怎么什么事都要往前冲呢?”
他说完,见?沈娇宁半天没有反应,走过去。他愿意纵容她,甚至不介意她干点小坏事,可是不能接受她把自己陷入危险中。
上坝村那次,到这回拉练,这些事情他必须明明白白地跟她说清楚。
结果他扳过小姑娘的肩,对上了一张眼泪汪汪的小脸。
顾之晏的理智瞬间不见?了,嘴里那些话忘了个一干二净,有些慌乱地伸手?,小心帮她拭去眼泪,放软了语气:“不说你了,别哭了。”
沈娇宁哭得更厉害了,他一哄,反而更加委屈。
顾之晏对少女无可奈何。她那么瘦,那么软,打不得骂不得,那些眼泪看得他难受极了,但没有哪本军事知识告诉他,面对自己心疼的姑娘该怎么办。
军事知识派不上用场,男性的本能却指引他,极具侵略性地将少女一把搂进怀里?。
他嗓音低哑:“我想这样保护你,懂了吗?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好不好?”
他贴着她的耳畔,滚烫的呼吸吹在她的耳垂上,呢喃着,含着隐忍与深情:“娇娇,答应我,好不好?”
沈娇宁被圈在军装里?,被他身上清冷的气?息包围。
她有一瞬的失神,只觉得他们是如此契合。
这一刻,她就像那只一直迎风展翅的小天鹅,终于找到一片属于她的温暖湖泊,可以停下来,安心地暂栖片刻。
小天鹅生来就要飞翔,可她也会疲倦,也会贪心地想要一片,独属于她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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