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的两人穿着黑斗篷在天地各处晃荡,因为从未露过面,所以也未有人知道他们身份。
但是严胥沙漠里碰见的人是有幸见过其中一人的。
是个中年人,面容温和但充满愁苦,极善用药,救过他们。
“我好奇的是那两人为何永不露面,他们装扮好像是在躲人,可行为却不像,最奇怪的是那个中年人的医术。”
木安华心跳有些快,听着严胥说——
“那人中的蛇毒,是很烈的一种蛇毒,按理来说应当是没救了的,可那位却很快的将人救了回来。这种医术天下少有。”
木安华:“……你当时好奇,是想让他救你弟弟吗?”
严胥不否认,只是道:“生不逢时……按那人所说,他遇上这穿黑斗篷的人的时候是好几年前了,但这期间已没了他们踪迹。”
“不过我后来也找过,确实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严胥眼里没有悲伤,只是很淡然,可木安华觉得问不下去了,她憋了会,只能道一句:“我困了……”
严胥笑道:“那就睡,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木安华想说用不着,可看着严胥虽带笑但坚定的眼神,她还是默默地闭上眼,努力去睡了。
严胥安静的听着木安华呼吸声逐渐平稳后他才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却发现阿枯站在了门口,他一愣,将木安华的房门掩上:“怎么还没睡?”
阿枯抬手:【你刚刚是不是害怕她问你为什么要四处游荡?】
严胥笑他:“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偷听?”
阿枯一动不动。
严胥只好道:“还好,不是很害怕。”
阿枯看着他,好一会才再度抬手:【那么,你现在还想寻死吗?公子。】
……只剩一个弟弟还活着,这是假话。
在最当初,弟弟确实活了下来,可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于是他拼命的去找药,找了好多好多年可弟弟还是死了。
难过吗?好像不是很难过,毕竟他一直有做心理准备,可是真的什么都没了的时候,他心里还是空了,一瞬间觉得做什么都不对。
他想了好久才突然明白过来——他做好了弟弟离开、他最后的血脉至亲的家人离开他的准备,可是没有做好迎接接下来生活的准备,他余生还太长,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他就想,要不就此告别吧?
然后,就在那时,阿枯说:你小时候说要带我出去走遍这世间山河,还算数吗?
严胥一愣,脸上扬起一如既往的笑容:“算数。”
于是,他又活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野火成了念想,想找到它大概也只是为了证实这世间真的有这种药材存在,证明他那么多年不是在白找它。
山城茶馆,冰河烟花,长江垂钓,沙漠绿洲。
维系了他的生命。
除了阿枯,谁也不知道他弟弟早就死了,甚至有时候,即使是阿枯和他自己,也还以为弟弟还活着,还扯着他的手脚,将他绊在人间。
可在阿枯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严胥突然明了。
绊住他的事物早就变了,早就不再是他的弟弟,而是这人世万景。
也是错身而过的人们突然扭头的笑颜,是相逢甚欢的友人举杯欢笑。
是阿枯,是朋友……
也是……木安华。
咔嗒一声,身后他刚刚合上的门被打开,一个细软的声音响起——
“严胥,你不要想死。”
严胥下意识回头,及肩的发轻轻跳起,脑袋思绪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却自然而然的露出笑容脱口而出:“遇到你,我怎么舍得去死。”
话十分平常的就说出口了,严胥木安华两人都没觉得不对,他快步走过去,折扇敲了下木安华额头,看见她下意识闭了闭眼,他一乐:“你个小骗子,居然装睡……还偷看!”
木安华抿了下嘴:“门上有缝……我只是恰好看见了。”也只是恰好看懂得阿枯这个手势。
怪异的气氛简直浓重的不行,阿枯看了眼无知无觉的两人,觉得感情一事旁人还是不插手的好,顺其自然。
于是他扭头遁走。
木安华没有在意,她视线全在严胥身上,她看着严胥在笑,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轻若鸿毛,完全不重要。
可是……
她看着严胥的眼睛,不说话。
严胥:“……怎么了?”
木安华伸出手。
严胥面上还带着笑,可眼神里已经透出了茫然,他看着木安华动作不知所以,心里有些猜测可又不敢确认。
木安华却不再等,她上前一步,环住了严胥的腰,脸埋入了他胸膛,于是声音闷闷的:“严胥,你不要死。”
“……”严胥抬手摸了下自己眼睛,然后手又放下,轻轻的按住了木安华后脑勺,手指陷入蓬松的发里,温温热热的,他眼眶发热,嗓音带笑:“嗯,不死,死了多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