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信,他一个星期能收到好几封。
他自嘲地笑笑:又自作多情了一番。她那么喜欢沈嘉言,他们之间,是他亲眼见证了,怎么还会对她痴心妄想呢。
对吴筱桐而言,他不过是她一个比较熟的高中同学,顶多就是个朋友。因为同在异乡,彼此才会多了那份熟稔吧……
晚上,吴筱桐电话他,问他看完那封信没。
不是不想对她生气,只是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所有的气就都消失了。
“总得来说,文采还不错,引经据典的,比我上星期收到那封好多了。你也有参与讨论吧?”他对着话筒咯咯笑道。
吴筱桐一听他这无所谓的语气,正义感马上涌上来,对着话筒喊:“姜晓辰,那个是我朋友,你就算不喜欢也要尊重她。我限你今晚之内,写一封2000字,不,3000字的回信。态度要诚恳,语气要委婉,反正,不能伤害她!”
然后,啪嗒一声,就把话筒挂了。
吴筱桐宿舍里的人常对她说,姜晓辰对她肯定是别有用心,不管她如何坚持,她们总能拿出一大堆证据来反驳她。
其实,他对她的好,她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在潜意识里,她不想去承认。
现在,她可以完全地信任他,甚至依赖他。可是如果有一天,当所有的事情都暴露在阳光之下,她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享受着他对她的好?
不过是因为自私,因为害怕面对,所以选择了逃避。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午夜梦回时的那个身影,回忆过去时的心痛,偶尔的失神……所有的一切,不是忘记了,而是刻意地掩盖。
可是有些东西,掩盖了不等于不存在[hanako10]。
那天早上,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如此的陌生。过了今天她才20岁,可是那张脸上丝毫没有20岁的女孩该有的生气,仿佛一下子就老了10年。
她看着镜中的脸,竟无声地哭了出来。
她没有忘记,去年的今天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她有多久不曾那样笑过。
那一刻,她想念沈嘉言,想念曾经的自己。几乎是一瞬间,她做了个决定,她要去见沈嘉言,她要找去找回那些属于他们之间共同的回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想要立刻飞奔到他的身边,抱住他,告诉他,她有多么想念他。
然后,她将自己仔细地打扮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宿舍里的人还没有醒,她轻轻关上门,打了辆车去了机场。
那是吴筱桐第一次坐飞机,她什么都没有带,身上只有几百块的现金,还有前几天她爸爸作为她的生日礼物给她的一张信用卡,她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应该足够她买一张北京去上海的飞机票。
登机的那刻,她是激动的,不是因为第一次坐飞机,而是因为自己的勇敢。
她正在一场为爱奔赴的旅途中,那些伤害,疼痛,她统统不记得。她只记得他的笑,他的眉,他的眼。
吴筱桐看到F大校门口那块老式的牌匾,才相信自己终于就站在了沈嘉言的校门外,她和他终于不再是1300公里的距离。
她伸进口袋,想拿出手机给沈嘉言打电话,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是没有带出来还是在哪里弄丢了?吴筱桐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只好慢慢往校园里走去。没有关系,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能遇见了。
F大有超过百年的历史,房子虽然老旧,却有着一种旧上海独特的风韵,并且拥有浓厚的学术气息。
吴筱桐在校园里走着,想着自己脚下的路沈嘉言也曾经走过,心里欢喜着,好像每走一步,就离他更近。
有几对情侣在这适合恋爱的季节里在这个美丽校园的各个角落里谈着情说着爱,吴筱桐一路笑着看着他们,被他们的幸福感染着。
快走到教学楼区时,她看到对面一对男女正在拥抱,女生好像还在在哭,男生抱着他,在低声地安慰,那样温柔。
吴筱桐僵在原地,双脚好像被盯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原来,走着走着,真的能遇见,她真的看到了沈嘉言,而他怀里抱着的分明是顾天蓝。
她不知道顾天蓝为什么会在这里,此时她应该坐在高3的教室里准备着2个多月以后的高考,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那么聪明,也许已经在学校的保送名额上了。也许,她也被保送到沈嘉言的学校……多浪漫的一出爱情喜剧!
而千里迢迢赶来的她呢?依旧是那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她只想逃,逃开眼前这一幕,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不知道跑了多久,吴筱桐终于觉得累了,停了下来。
她坐在草地上,再顾不了更多,号啕大哭起来。旁边不断地有人停下脚步看她,或者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什么都不想管也不想听,只想将这一年来所有的委屈,怨恨,思念,全部哭出来,再不留一点。
等她哭累了,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走出这个校园。
平静下来,她找了个电话亭,拨了脑子里最熟悉的那个号码。
“喂,你好,哪位?”沈嘉言拿起手机,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按了接听。
“是我。”
“筱桐吗?你在哪?”他重新看了来下手机的电显示,刚才是上海的区号,他需要再确定一次。
“我在学校啊,没什么事,就是想打个电话给你。”
有浓重的鼻音,她哭过,还是感冒了?沈嘉言不自觉地皱了眉,他确定她在上海,那她一定就在这个校园里……
她又在对他说谎,她说谎的技巧总是那么不高明,手机有来电显示,她竟然还敢说她在自己学校,明明就在他的学校。
沈嘉言拿着手机,几乎要跑起来了,他知道她一定就在自己附近,就没有心情去管顾天蓝了。
“喂,筱桐?你还在吗?”
“嗯。”
一边跟她说着话,一边在校园里四处找着她的身影。他将每个电话亭都跑了个遍,终于,在校门口的投币电话亭里看到她。
这个电话打了有10分钟,可是他们俩之间的话总共不超过10句,大部分的时间是沉默,听着彼此的呼吸从话筒的另一边传来。
当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100米。
最后,吴筱桐说:“那再见吧!”
“筱桐”
“嗯?”
“生日快乐!”
“好,再见。”吴筱桐终于把电话挂上。
记得她的生日又如何,她一点都不快乐,这是个糟糕透顶的生日。吴筱桐抬起头,不让眼里的泪水再掉下来。
沈嘉言一路跟着吴筱桐,看她出校门,上了出租车,然后去了火车站,买票,上车。
这一个小时里,如果吴筱桐有一次回头,就能看见沈嘉言。可是她没有,她再不会允许自己回头。
亲眼看见她上了火车,沈嘉言才回了学校。到宿舍的时候,觉得全身疲惫,躺在床上,不想动。迷糊中听到宿舍里的人说:“你们看到没,今天在校门口的草地上有个女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哭,大概哭了半个多小时呢。”
沈嘉言转过身,有一滴眼泪从他眼角留下。
这一场奔赴,只为成全一场放逐,然而,终究,惨淡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