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澄走后三日,独孤明提着酒壶斜坐在屋檐上,望着东边的天空含笑发呆。
“将军,平阳那边派人来了。”将军府管家在下面拱手一拜。
独孤明点头挥手,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叫他先候着片刻,你去后院鸽笼里抓只飞长安的信鸽来,我在书房等你。”
“诺。”管家退了下去。
独孤明从屋檐上翻身落下,径直朝着书房走去。
独孤明磨好了墨,笔尖沾了沾,在纸条上写下了一句话——
“公主已还朝,夫人可安心。”
“将军。”抱着白鸽的管家候在书房外轻轻唤了一声,“您要的白鸽,小的给你找来了。”
“好。”独孤明示意管家将白鸽送进房来,将手中纸条卷好,接过白鸽的瞬间,放入了白鸽脚上的信筒中。
管家有些忧虑地看着独孤明,“将军,您真决定如此做?”
独孤明放飞了手中白鸽,“我没有退路,爹娘欠她的恩情,我必须还。况且,谁人不爱那个龙椅?”独孤明的笑忽地有几分阴冷,“她只有这一个女儿,我是她的女婿,算来算去,还是我赚,所以,这一回,我并不赔本。”
管家叹了一声,“可是平阳的慕容冲并不是省油的灯,将军你连他都招惹,就不怕到时候两面都空吗?”
独孤明摇头笑道:“我就是要皇上宫里乱,宫外一样乱。这样,我才有机会出兵平乱,趁机拿下长安!”
管家再次一叹,看着独孤明得意的双眼,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只得抱拳退出了书房。
独孤明淡然一笑,低头提笔,轻轻写下了一个字——“澄”。
“澄儿啊澄儿,我想,不用你回来,我们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在长安再见。”独孤明笑了笑,搁下了笔去,拂袖朝着前厅走去。
(前)秦建元十六年。
大秦都城,长安,秋意浓浓。
枯黄色的梧桐叶漠然凋落,几片落叶宛若飞雪似的在空中打个旋儿,安静地落在了长安街的青石砖上。
转动的车轮将梧桐叶碾了个粉碎,一辆马车径直朝着长安皇宫缓缓行去。
马车之中,坐在左窗边的中年男子戴着玄色乌纱冠,身穿黑色对襟长衫,手指摩挲着系在腰间的一块翡翠云纹佩,失神地想着什么。
“许太医?”身穿墨青色小太监服装的苻澄忍不住唤了一声失神的太医许七顾,“你怎会知道我今日会出现在城外?”
许七顾回过了神来,恭敬地抱拳道:“镇西大将军这一路都做了安排,下官一接到他的飞鸽传书,便每日都在城外等候公主。”
“又是他。”苻澄不禁皱紧了眉,新婚之日,心神不宁,没有多作思虑,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苻澄好好思量了许久,总觉得此人甚为不简单,今日又见一向与母妃交好的许七顾在城外相候,更是一惊。
许七顾点头道:“公主不必奇怪,镇西大将军在朝中人脉甚广,既然可以让公主以内侍身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皇宫,能联系到下官,也是意料之中。”微微一顿,许七顾叹了一口气,“只是夫人如今身陷天牢,下官又无法进天牢问清楚那日情况,实在是着急啊。”
苻澄一听见许七顾提及母妃,便慌了心神,问道:“许太医,母妃究竟是犯了什么事?”
“据说是从夫人枕下,寻到了一个草人,上面写了慕容贤妃的生辰八字……在宫中牵连厌胜之术,又有几人能够说明白?”许七顾一提到这事,心中就更慌得厉害。
苻澄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厌胜之术?还牵连了慕容贤妃?”
“虽然自从张淑妃入宫,皇上对慕容贤妃的恩宠淡了一些,可是这二位终究都是皇上的心头爱,皇上岂会放过夫人?”许七顾连连摇头,“好在皇上素来宽厚,不想冤枉一人,也不想放过施巫之人,所以才下令卫尉以一月之期彻查,夫人因此还有一线生机。”
苻澄听得心惊,即使慕容贤妃与张淑妃都是亡国公主,但是自从入宫以来,都是父皇的宠妃。
竟然……竟然草人的生辰八字是她的!
苻澄忽然觉得此事并非那么简单。苻澄自小在宫中就听宫娥说过这个慕容贤妃魅惑君王是怎样的厉害?能够独霸君王恩宠那么多年,终究不是一般女子可做到的。且不说此事是不是母妃清夫人所为,母妃若因此治罪,最大的得益者,慕容贤妃绝对是其一。
可是,她已是父皇宠爱的双妃之一,母妃多年深居宫中,父皇多年都不曾踏入一步,她又何必对母妃下手?
收拾一个失却君王恩宠的寂寞夫人,对她又有多少得益?
除非是慕容贤妃想要借此吸引父皇的注意,毕竟自从张淑妃入宫,恩宠确实是少了许多——这是苻澄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许七顾拍了拍苻澄的肩,将身侧的药箱递给了苻澄,道:“公主殿下,往后的日子,可要多多委屈了。”
苻澄接过了药箱,知道许七顾的意思,“你放心,本宫不会计较这些。能够以内侍的身份进入宫内,或许能比卫尉先一步查到真相,为母妃洗刷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