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自己也觉得荒唐呢,但天大地大儿子最大,她也顾不上许多了,仗着自家的权势高?,当下半软半硬地道:“话也不能?如此说,儿女姻缘,本就是结两姓之好,自然是要?彼此欢喜才好,犬子实在是对你家二姑娘心心念念、爱慕至深,我这才……”
“哎呦,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呢?”一?个尖锐的女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原来是淳于氏挂念着女儿的亲事?,在屏风后面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冲了出来。
“明?明?定了妹妹,居然要?换成姐姐,说出去,你们李家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哪里能?够这般仗势欺人的。”
李夫人勃然色变,站了起来:“这是哪家的规矩,我自和沈侯爷说话,你一?个贱妾跑出来大呼小叫的,成什么体统?”
淳于氏被?李夫人明?着骂是贱妾,她更是恼火,冷笑了一?声:“李夫人,我和您说,纵然我们家的卫姐姐已经不在了,二姑娘也由不得人这样欺负,要?换亲,那是断断不能?的,哪怕不做这门亲事?,我们家也不会把二姑娘许给你们李家。”
沈牧赶紧拦住淳于氏:“燕娘,你太冲动了,我知道你疼爱阿绮,但怎好这样和李夫人这样说话,快快赔礼。”
李夫人被?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说得有些下不了台面,她沉下了脸:“总之,我今天把话搁在这里了,沈侯爷您自己掂量一?下吧,若不行,就退了这门亲事?,我们李家,哪里求不到高?门淑女,也不是非要?你们沈家的姑娘。”
李夫人仰起下巴,拂袖而去。
沈牧急得直跺脚,对淳于氏道:“早知道,不必叫你在这里听?着,你心急什么,好好商量不成吗,这下把话都说僵了,可怎么转圜。”
淳于氏用袖子掩住了脸,悲泣道:“侯爷,你看?看?,你的两个女儿都被?人这样羞辱,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我可怜的阿绮、可怜的瑶瑶,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她们那里还有脸见人啊,还转圜什么呢,侯爷你可要?千万咬死了,绝对不能?答应啊。”
沈牧长吁短叹,心中难以决断:“好、好,我心中明?白,你莫着急,容我再斟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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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氏怒气冲冲地回到屋子里,把这事?情和沈绿瑶说了。
结果,沈绿瑶当天晚上就病倒了。
她是真的病了,活生生地气病的,被?那一?箱御赐的珍宝刺激了一?次,又被?李家换亲的说法刺激了一?次,郁结五内,发起了高?烧,满脸赤红,口中说着胡话。
“二姐姐怎么能?过得比我好呢,她凭什么?这全天下的好处都让她一?个人占尽了,我怎么办,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天天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我不活了!”
淳于氏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当下陪着她一?起流泪:“我的瑶瑶啊,你别吓唬为娘啊,乖孩子,别急,娘会为你做主的,你放心啊。”
如此折腾了大半夜,给沈绿瑶灌了一?碗药下去,她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梦中还要?嘀咕着:“最讨厌二姐姐了,讨厌她。”
淳于氏一?宿没睡好,第二天眼?圈都是黑的,故而,当儿子沈安知过来找她要?钱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也收心一?点,成天跟那些个纨绔子弟乱混什么,课业也不用心,文不成、武不就的,将来我和你妹妹能?指望谁去。”
沈安知听?惯了淳于氏的念叨,知道她宠溺自己,当下满不在乎地道:“等我承了爹的爵位,自然有朝廷的俸禄,我们这样的人家,本不必走?科举出身,费那个劲做什么,娘,我和您说,我今天约了刘将军的公子出去喝酒,和他打好交道了,将来自有好处,您可别误我的事?,给我几?两银子买酒吧。”
辅国大将军刘家的公子刘嵩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弟,家中除了正?房夫人,另有好几?房姬妾,终日?还混迹烟花之地,名声很是不堪。
淳于氏一?拍桌子,刚要?发火,忽然心里一?激灵,一?个大胆的念头窜了出来,她抬眼?看?着沈安知,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异样的笑容。
沈安知摸了摸鼻子:“娘,您怎么了,这样看?我做什么?”
淳于氏笑道:“你和刘公子不是要?喝酒吗,何必去其他地方,你请他到我们家来,娘给你们去准备好酒。”
“人家刘公子喝个小酒、听?个小曲、还要?唤几?个小娘子来作陪的,我们家里能?做什么,忒没意思,他哪里会来。”
“什么小娘子,可比得上你的二妹妹来得美貌?”
沈安知吓了一?跳:“娘,这话可不能?混说,外头的那些女人怎么能?和阿绮相提并论。”
淳于氏沉下了脸:“你去,把刘公子叫到我们家,和他说,你的二妹妹陪他喝酒,我就不信他不会来。”
沈安知被?淳于氏的异想?天开惊呆了,抱头哀叫起来:“别啊,刘公子他已经有夫人了,他不会娶阿绮的,要?真的闹出什么事?端来,爹会打死我的。”
淳于氏恶狠狠地道:“对,就是因为他不会娶阿绮,我才要?闹出事?端来,怕什么,陈家权大势大,到时候你爹也只?能?捏着鼻子把阿绮嫁过去做小了,我看?那死妮子到时候要?怎么哭。”
沈安知退后了两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不,我不敢。”
淳于氏不耐烦了:“别磨磨唧唧的,你不听?我的话,以后一?分银子都别想?从我这里拿,还有,我要?告诉你爹,你这一?年从公帐上偷摸了六十四两银子去喝花酒了,别打量我不知道,追究起来,看?你爹不把你腿打断。”
“这个……”沈安知犹豫了,咽了一?下口水,“那这个月能?不能?多给我二两银子,最近很不够花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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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绿绮听?说妹妹病了,寻思着好歹也要?过去探望一?下。
她做了沈绿瑶平日?爱吃的桂花甜糕,装到一?个小竹篮里,打算带过去抚慰一?下沈绿瑶。这个妹妹素来贪食,说不定吃了甜糕,这病也会好三分。
顾明?熹暗自计划着很快要?离开洛安了,心里实在恋恋不舍,简直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沈绿绮的身边,当下自告奋勇帮她拎竹篮子。
“这种粗活,让我这个男人来做,阿绮姐姐手这么嫩,别让这竹篮磨破皮了。”
沈绿绮失笑:“就几?块甜糕,我还拿不动吗,你无事?献什么殷勤,很是可疑。”
两个人从兰溪院出去,走?到半道,迎面遇上沈绿瑶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杏子。
杏子道:“二姑娘是去看?我们三姑娘吗,她已经大好了,出去透透风,这会儿在后花园的暖阁,二姑娘要?过去吗?”
沈绿绮颔首:“好,我过去看?看?。”
杏子觑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顾明?熹,壮着胆子道:“那个、卫公子年岁也不小了,算是外男,可不能?一?起跟去。”
顾明?熹哼了一?声:“你想?什么呢,我是帮阿绮姐姐提篮子呢,到时候我就在外头等着,才不要?进去看?三表姐呢,她生得又不美,我看?她做甚?”
杏子脸都气红了。
沈绿绮板起脸:“长生,不许口无遮挡,姑娘家的容貌岂是你能?妄议的。”
顾明?熹抬头看?天,当作没听?见。
沈绿绮到了后花园,看?见沈绿瑶的两个丫鬟守在暖阁的门外,她把顾明?熹手中的小竹篮子接了过来。
“我进去和三妹妹略说会儿话,你自己回去吧,别淘气。”
顾明?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不淘气,我就在这里等你。”
沈绿绮笑了笑。
她走?到暖阁的门前,那两个小丫鬟对视了一?眼?,躬身福了一?礼,都不说话。
沈绿绮挑开门帘进去。
却见里面是沈安知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那里喝酒,并不见沈绿瑶。
她情知不对,马上想?要?退出去,但听?得“咯噔”一?声,门从外面被?关上了。
沈绿绮的心沉了下去。
沈安知笑嘻嘻地迎过来:“阿绮是过来看?瑶瑶的吗,可不巧,她刚刚才走?,来,哥哥在这里陪刘公子喝酒呢,你也来见过一?下,这位可是辅国大将军刘家的公子。”
刘嵩看?见了沈绿绮,但觉得一?片艳光扑面而来,他的三魂六魄都飞上了天,他急急地起身走?过来,差点踉跄了一?下。
“沈、沈二妹妹,我方才听?得安知兄弟说起你,我还不信呢,这会儿我才服气了,原来天下竟真有这般绝色,二妹妹,今日?相逢即是有缘,来、来,陪哥哥喝两杯可好。”
刘嵩说着,就想?来拉沈绿绮的手。
沈绿绮怒极,将手中的竹篮子砸了过去,正?正?地砸在刘嵩的脸上,他“哎呦”了一?声。
桂花甜糕滚落一?地。
沈绿绮厉声道:“青天白日?,这是在我们沈家,狂徒安敢无礼!”
刘嵩抹了一?把脸,半点都不以为意,只?觉得美人生气起来也是分外有韵味,他嘿嘿笑道:“二妹妹言重?了,我何尝无礼呢,对美人我最是多礼了,来,哥哥给你赔个礼……”
他方才喝多了酒,其实已经半醉了,见了这样绝色的美人,更是醉得厉害,真的“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伸手去摸沈绿绮的脚。
沈绿绮尖叫了一?声,赶紧避开去。
沈安知却在那边张开双臂拦住沈绿绮:“阿绮,刘公子是我的好友,不是外人,你就陪他喝一?杯酒而已,何必害羞。”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小丫鬟的惊叫声,然后了“哐当”一?声巨响,整扇门被?人踢得飞了出去。
顾明?熹冲了进来,一?脚踹在沈安知的胸口,把他踹翻在地。
“长生!”沈绿绮方才咬牙强忍着,此刻却落下了眼?泪。
她的泪水仿佛滴在顾明?熹的心尖,令他生疼。
顾明?熹的眼?睛扫过暖阁里的两个人。
沈安知接触到那个少年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只?觉得遍体生寒。
刘嵩醉乎乎的,头脑发胀,一?阵气血上涌,见美人被?人生生截住了,哪里憋得住,爬了起来,指着顾明?熹怒喝道:“哪里来的小畜生,我正?与美人说话,你却出来捣乱,你可知道我父亲是谁?”
顾明?熹怒不可遏:“你可知道我父亲是谁!”
话说完,他自己又觉得不对,更怒了,腾身而起,又是一?脚,踹在刘嵩的面门上。
刘嵩大声惨叫,捂着鼻子蹲了下来,鼻血从手指缝间乎乎地往外冒。
沈绿绮捂着脸,跑了出去。
顾明?熹再顾不得其他,赶紧追了上去。
刘嵩一?边哀叫,一?边怒骂:“杀千刀的小混蛋,你等着,我要?把你的皮都剥了,安知,他是谁?说!我一?定饶不了他!”
外头的风刮了进来,沈安知一?激灵,这会儿回过神来,又后悔有些不妥,想?起了方才顾明?熹的眼?神,他总觉得心里很不安。
“这个,他是寄居在我家的一?个表弟,算了算了、刘兄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刘嵩借着酒劲嗥叫了起来:“他打我!我爹都没打过我呢,他把我血都打出来了,你看?看?、看?看?!”
沈安知赶紧叫小丫鬟进来,谁知道那两个小丫鬟方才被?顾明?熹踢飞了,闪了腰,现在还趴在地上起不了身。
他只?好自己跑出去找了小厮进来,给刘嵩收拾那血淋淋的鼻子,又急忙让人去济生堂请大夫过来。
兵荒马乱的,折腾了好久,那鼻血才止住了。
等了老半天,大夫也过来看?了看?,道是无妨,骨头还没断,不必慌张。
刘嵩的酒渐渐醒了过来,闹了老大一?个没趣,气呼呼的,板着脸就要?回去。
沈安知连忙送出去,一?路不住地作揖赔礼:“刘兄恕罪,实在是对不住,我回头定要?叫父亲好好教?训那个小东西,你别生气。”
“哼,那不够,我改天再来,你必须叫你二妹妹亲自过来和我赔罪,今天我可是因为她才被?人打了。”
这话说得简直蛮横无理,但沈安知哪里敢不依从,满口答应下来。
“那是自然,二妹妹面嫩,今天估计是一?下子被?吓到了,才那般忸怩,明?天你来,我叫她好好地给你陪个不是,你看?,让她自罚三杯可好?”
刘嵩听?着听?着又心神荡漾起来:“说起来,原本我也莽撞了,可能?唐突了佳人,原是不该,到时候我也自罚三杯。”
两个人相视而笑,不约而同露出了猥琐的神情。
到了沈府的大门外,沈安知正?和刘嵩拱手作别,从街那边过来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的身材十分魁梧精壮,眉目刚硬,神情冷酷严厉,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他大步过来,什么话也不说,一?手一?个,直接抓住了刘嵩和沈安知,狠狠地掼到了地上。
两个人的骨头都差点被?摔散架了,忍不住失声痛叫。
门口站的管事?吓呆了,扑了过来:“来人啊,歹徒伤人了,快来人,抓住他!”
那男人是陈景,他刚刚被?顾明?熹十万火急地叫了过来,小主人的吩咐,他向来唯命是从。
他稍微挥了挥手,那管事?就被?他打飞了出去,吧唧一?声砸到地上,半天起不来。
陈景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两个年轻公子,有点为难了起来。
方才顾明?熹气急败坏地和他道:“去把那个登徒子废了,胆敢对我的夫人无礼,我要?叫他一?辈子都不能?人道!”
可问题是,这里有两个,到底哪个才是登徒子?
陈景是个老实人,办起事?来一?丝不苟,既然分不清楚,那稳妥一?点,两个一?起办了吧。
他抬起了脚,重?重?地踩了下去。
一?前一?后,两个惨叫的声音惊天动地。
那边管事?刚刚爬起来,正?好看?见了那一?幕,作为一?个男人,他捂住了眼?睛,吓得腿都软了。
刘嵩和沈安知捂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叫得都不成人声了。血涌了出来,把衣服染红了一?片。
平阳侯府的下人们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几?个人怒叫着朝陈景扑过去,可哪里是陈景的对手,没两下全部被?打翻在地上。
陈景拍了拍手,干净利落地扬长而去。
平阳侯府的下人挣扎了半天才爬了起来,大呼小叫地过去,把刘嵩和沈安知赶紧又抬回去了。
两个人涕泪交加,如杀猪般声嘶力竭地嗥叫着,下人们差点都按不住他们。
那个济生堂的大夫还没来得及走?,正?好又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