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斜也不知道好久没动静的贺山这时候给他打电话来干什么,反正用排除法,首先不是来给他拜年的。
“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楚徊。”贺山在手机那头语气复杂地感慨。
三年前楚徊没有任何征兆被宣布死亡而桐斜“横空出世”,当时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可能是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了。
贺山是个聪明人,在知道了桐斜的身份之后,马上就摸清了所有来龙去脉,还有楚徊跟盛愿那一段几乎不为人知的感情。
桐斜并不觉得奇怪,以Tun的人脉网络,查到他的身份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桐斜一边看五花八门的菜谱,一边哗啦啦地在鸡翅上倒了一层浓黑的酱油,爱答不理地问:“你有事吗?”
贺山:“我听说你现在跟盛愿一起在Gen工作?”
从桐斜拖家带口地连夜到盛愿家同居那天之后,就一直跟盛愿在一起,上午和他一起去Gen工作,晚上再陪他一块回家,偶尔因为赖床迟到——两人的角色仿佛三年前的调转,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跟你有关系吗?”
桐斜统共就一丁点儿的耐心,全都放在盛愿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身上了,对别人的耐心真是从一开始就俯冲负半轴,他顺手把一整瓶可乐咕嘟咕嘟倒进锅里,应付道:“没事我挂了。”
贺山的声音却不急不缓,通过无线电的加工,带着一丝嘲讽、冷漠与难以言喻的怜悯:“我该说什么呢?楚徊啊楚徊,你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的父母都死在Gen的野心之下,你现在居然还在继续为这群人卖命?”
楚徊并不是“楚徊”的本名,他原名姓简,父母在十多年前死于人造腺体实验,十七岁分化成Alpha的孤儿楚徊改名换姓潜伏进Gen里——这都是在三年前那件惊天动地的事发生之后,西利派人往前翻了无数档案资料才调查出来的。
而此时,这句话好像一个巨雷毫无征兆在耳蜗炸起,桐斜耳边“嗡”地一声响,差点没兜住手机:“……什么……?”
贺山在说什么?楚徊的父母是死在Gen的手里?
“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了。”贺山丝毫不意外桐斜的反应,他低笑了一声:“你十二岁那年,你的父母被早期的Gen作为第一批实验对象,没有一个人从手术台活着走下来,你忘了三年前发生的一切,血海深仇大概也忘了吧。”
桐斜端着锅铲的手一动不动,冻住了似的,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根本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得知父母的死其实没能给桐斜多大的打击,因为他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描绘不出他们的容貌,也忘了曾经或许非常深刻入骨的亲情,体会不到十二岁的楚徊悲痛欲绝的感受。
但他终于知道了楚徊留在Gen的理由。
他想为家人报仇。
……那么盛愿呢?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让盛愿屡次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遮遮掩掩避而不谈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除了唯一的真相,桐斜再也想不到其他可能。
盛愿并不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只是想为自己、为那个早就死去的楚徊完成他没有来得及实现的心愿。
所以才心甘情愿地留在Gen那么多年。
雪狼感觉到铲屎官周身气压骤降,瞬间冰天雪地似的,不由炸起了全身的毛,夹着尾巴蹲到了门口,捂着头抱着鼻子大气不敢出。
这时正逢“咔哒”一声轻响,盛愿推开门,不小心把雪狼拍在门板和墙壁之间,变成了一张“毛饼”,他放下两手拎着的袋子,语气温和地说:“我回来了。”
桐斜没听见这句话,他的耳边
、脑海里不住浮起金属般的鸣响,浑身僵硬地站在厨房。
那天晚上盛愿跟他坦诚剖白的时候,微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涉及到这个话题的过往。
桐斜当时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没有继续往下追问,一个原因是他真的被两个人生离死别的故事震住了,第二个他也不想勉强盛愿开口。
桐斜一直以为盛愿坚持留在Gen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难言之隐,可从来没想到是因为他。
这样重量的爱实在是太压抑、太沉重了,让人血肉之躯的脊背难以背负。
如果早知道真相居然是这样,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让盛愿留下,从来不会。
盛愿无知无觉地走进家门,把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冰箱,鼻腔里涌入一丝丝格外奇异的怪味,他看到桐斜直勾勾站在厨房里,十分诧异地问:“什么味道?”
桐斜猛地回过神,喉结滚动两下,状若无事地低声说:“我做了可乐鸡翅,可能不太好吃。”
桐斜下厨这真是第一回,盛愿倍感新鲜地走过去,看到可乐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煮,酱油可能是加的有点多,翅中看起来黑乎乎的,卖相着实不佳。
桐斜把铲子往锅里一扔:“你回来弄吧,我去一下厕所。”
他说话的声音很稳,盛愿没察觉到异常,“嗯”了一声,用铲子将鸡翅埋进可乐里,扣上锅盖用文火慢炖。
黑暗料理的味道意外地不错,就着水喝也不算太咸,两人吃了半盘,剩下的半盘交代到了小狼肚子里。
盛愿刷完了碗,收拾桌面的时候对桐斜说:“其实可乐鸡翅最简单的做法是只放可乐就够了,其他的佐料可以什么都不加,下次你想吃我可以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