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少主要大婚的消息当即传了下去,举界震惊。
更震惊的是,少主竟是从烟柳巷里迎出一女子的,还当天就要完婚,半刻不容拖。
魔修众人慌忙筹备。不消几刻,一众正红喜庆用品鱼贯送入房中,时间紧急,但排场十足。自此楼至魔修地界,铺了满路绫罗绸缎,玄楼朱漆,金粉红绸,皆是满目层次深浅红,奢色横照,暖脂香风,融金吞珠。路上修士见闻无人不窃窃一声惊叹。
而这处不起眼的厢房间,新嫁娘斜倚陷于虚软床褥间,一派慵懒作态,额前还覆着半透红纱充当盖头,绸子一角滑落至颈侧,冰肌玉肤趁着奢靡艳红。顶上压着璀璨凤冠,青丝半盘起半拢在滑腻凝脂的肩颈,薄汗在边际沁出黏腻诱人的晶亮水意。
珠光恍恍间,这人面庞衬得愈发如皎洁月色,那双永似含着一汪冰雪的双眸,睫羽冷冽垂着,却在眼尾抹出了长长红痕。本是浅淡薄唇亦覆上了诱人红膏,在薄纱后若隐若现,轻轻一点,端是香色无边。
这处看着平静做派,连嫁人新妇的幽哀都没得半分。但实际上,季青虚是药劲儿未散动弹不得。
——他快急死了!
他满脑子都在思索秦无挟到底有没有认出他来。
最初看到闯入此间的男主秦无挟时,季青虚还大大讶异了一把。他想起坑他那女子临走前的说辞。秦无挟这臭小子,有女一女二还不够吗?怎地还会跟人学玩这强取豪夺的勾当!
五年没看住他,咋长歪长坏了?!恶劣,着实恶劣!
可就算现在想教育教育,季青虚也完全动不了。
而他现在被涂了个大浓妆,方才他也看过铜镜了,确实是那逃婚女子为了叫他能多顶些时间,使出浑身解数给他武装了个严实。——他现在那模样,都不是如同整容了,那完全是雌雄莫辩改头换面啊!
季青虚无力哀叹。
他也顾不上怕逃跑被男主活捉了,心里大喊,秦无挟赶紧发现他异常,赶紧发现他是个男的吧!不是他要抬的新嫁娘啊!这天雷狗血般的误会若是真等到进洞房时候才被发现,他预感自己那个时候才会死得叫一个惨……
可漏钟一点一点流走,外面忙活的排场渐渐铺满齐全,季青虚心中焦急与时俱增。
直到亦换上玄衣纁裳的秦无挟复又进门,缓缓站到他身前,季青虚拼命眨眼,试图让其看到自己是个冒牌的,可秦无挟没反应。
他骨架明显比女子大一圈的手被轻轻执起,秦无挟仍没反应。
似是见他腿脚不便,他腾身而起被对方抱了起来,他身量绝对不矮,身高腿长,可被对方抱着放进缠绕红绸团团锦簇的步辇,秦无挟还是没反应。
季青虚掌心的汗都出来,手掌被对方一路紧紧握着不放。步辇摇晃,加上方才转移折腾,他胸口被那女子塞进的两馒头都掉出来,滚落地面淹没在旁侧看闹的人群脚下被灵兽叼走……
可都这样了!秦无挟在旁端坐静静目视前方,依旧愣是没,反,应!
“……”季青虚要疯了!
到了魔修地界,接下来流程亦是如此。季青虚感觉自己像是个牵线木偶,由秦无挟全程带着,任由他摆布。
先经魔修众人侍礼,然后继续上步辇,手中被送入了件灵器让握着。模样浑圆讨喜,造型瞧着珍贵,灵力不强,但大概是一种寓意。
到了主殿前,他们路线一拐,有随侍上前引路:“请少主,少……君净身。”
季青虚都没反应那声少君意思何为,赶紧精神了。洗澡,洗澡好啊,进浴池子里一坦诚相见,不就真相大白了嘛!
可谁知旁边盛装的男主静默几瞬,出声:“不必了。”
而在离开之前,意识到什么,瞥了眼季青虚侧脸,淡声道,“稍后吧。”
二人又转场到祭拜现场。季青虚大约感觉修真界道侣结亲,哪怕御剑御灵器,抑或步行啥的,左右没规矩是得一直坐步辇的吧。
可他还真的全程被人抬着。
有些许修士一路在默默念诵祈福,镇定隆重的熏香飘在大殿中间,他眼前蒙着红,而殿内周遭是黢黢的黑,光线不足,亮光透过身后长阶下大堂惨淡映着,坚硬青砖路尽头是数排牌位。
季青虚心间恍恍。
魔修此番卷土重来改天换地,可这离他们上次辉煌,已是百年事了。秦无挟因着自身血脉,被善璃领旧部发现得以重归魔修势力。而魔修宗族传承如何,可以说秦无挟这位少主,对此几乎并无丝毫感受。
他生来却便是无父无母,无亲无友。
甚至可以说,在秦无挟最关键的成长期被洗的脑,还不如为弥山文化给他灌输得多。季青虚不知道,他对这所谓宗族,到底有多少敬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