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医院似乎永久是诡异的安静。
房间里沉谧得只能听见点滴滴滴答答的声音,以及人微弱又急促的呼吸声。
霍骁看着宋锦微红的眼睛，有些不忍，但声音依旧薄凉的没有任何温度。
“我们之间没有可能,这&—zwnj;点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霍骁沉沉叹了口气,试图一句话打消宋锦的执念。
宋锦摇着头,不肯信：“阿骁,不会?的,你喜欢过我的……不然,当?初你也不会?跟我在一起不是吗？”
年少的时候哪里明白什么?是感情呢？
霍骁没有解释太多,将她的点滴速度调慢了&—zwnj;点,声音也低：“很晚了,休息吧。”
宋锦还想说什么?，但看着男人的侧脸,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很快，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门又被推开，进来的却是宋莹。
“姐……”
宋莹叫她。
宋锦咬着牙，肩膀在剧烈地颤抖。
“我没机会了。”
“我跟霍骁……没机会了。”
*
次日，宋锦个人银行账户进账一个亿,对于&—zwnj;个普通人来说,这笔钱已经可以随意花销直到终老。
在收到信息后病房又迎来唐哲，后者递给宋锦一份协议。
“这是霍总吩咐我拟定的协议，除了那一笔钱之外，以后霍总每个月会?从自己的私人账户再向你转五万元。”
&—zwnj;个亿，加每个月五万元。
他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和她彻底划清界限。
宁愿如此，也不愿和她在一起吗？
宋锦直接撕毁唐哲递过来的协议，她抬眸,向来温柔的目光里尽是冷冽和暴怒。
“你告诉他，这些钱我不会?收，他欠我的，他霍骁这辈子都欠我的！拿钱还不清！”
对，她不会?收下这笔钱，收下的话，她跟霍骁才是彻底断了未来。
唐哲看着被撕成碎片的协议，没多说什么?，朝宋锦点了下头，而后离开医院。
回到霍氏，唐哲敲门进去总裁办公室。
就在刚才，宋锦已经将&—zwnj;个亿退还了回来。
唐哲面露难色：“霍总，宋小姐不愿意接受你的补偿。”
霍骁抬手捏了下眉心?，宋锦出事虽然不是他的指使，可是归根究底原因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江芸以为他跟宋锦……她也不会?做出这样偏激的事情。
“每个月依旧划账过去，她要退回就再说吧。”
唐哲点头表示明白，给不给是一回事，那边要不要又是另外&—zwnj;回事。
唐哲出去后，霍骁拿手机，给霍宅打了个电话。
是管家接通的，霍骁让管家叫江芸来接电话，那边却不肯接听。
霍骁起身，拿起手机车钥匙直接离开了办公室，开车，径直回去霍宅。
江芸知道霍骁是真的打算将自己送进监狱，整个人几乎疯掉，卧室里可以砸的东西全都被砸光了。
满地狼藉。
霍国明看见江芸这个样子，竟也语塞。
说来也是他年轻时候犯下的罪孽，江芸是杯弓蛇影，所以才会?对宋锦做出这样的事情。
“国明，国明你帮帮我，我不能进监狱，阿骁怎么能把我送进去监狱呢？”
江芸摇着头：“他是我的儿子，不能做出这样没有良心的事情！”
霍国明还能说什么?，只能拍着江芸的手背安慰：“不会?的，他应该只是吓唬你罢了。”
但房门被人敲响，打开门，门外是管家。
“先?生，太太，是少爷回来了。”
江芸脸色死白。
十几分钟后，江芸无力地跌坐在沙发里。
霍骁：“妈，不是我不孝顺狠心?，但你自己回头想想，你都做了&—zwnj;些事情。”
“几年前你逼迫宋锦跟我分手，对宋家做的手段；包括你对叶霜降做的事情，当?时我念在你是我母亲的份上，选择息事宁人；但你这次做的什么?？已经不是可以私了的事情，是犯罪。”
江芸：“阿骁，妈妈知道错了，你依旧可以跟上次一样把事情摆平的是不是？你怎么把叶霜降摆平的，你同样把宋锦摆平。她们都是普通人家，都需要钱，我们家有的是钱……”
霍骁：“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钱来摆平的。”
霍骁皱了下眉，看着江芸：“妈，你自己做的孽，是需要我来替你偿还么?？”
江芸浑身一震。
是啊，宋锦需要金钱吗？
她需要的是霍骁。
或许她想要不坐牢，结局就是宋锦跟霍骁在一起，这是她想要看到的？
不，绝不。
她死也不愿意霍骁跟宋锦在一起。
霍骁看着江芸这个样子，叹了口气。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又如何能逼的太紧？
他起身，看着江芸：“那辆面包车的主人已经找到了，也已经招供，跟你的电话录音资料也已经在我手里。妈，我确实做不到亲自送你去监狱，明天之前，如果你没有自首，这些资料我会?交给宋锦。”
霍国明还想为江芸争取什么?，但想到宋锦这次受到的伤害……
他低下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霍骁离开后，客厅里寂静如墓地般安静。
江芸脑海里回荡着霍骁刚才说的话，起身上楼，整整一天什么?也没说。
当?天晚上，霍国明忙着给江芸找最好的律师，如果宋锦真的起诉江芸，他争取让江芸可以减刑……
当?天晚上十二点。
卧室里漆黑&—zwnj;片，江芸睁开眼睛，看了眼隔壁床的霍国明。
两人分床睡已经多年，夫妻情分，其实早就已经没有了。
其实她知道，霍国明对她根本没有什么?感情，两人的婚姻，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但她是爱霍国明的，很早就听说他，于是在知道两家联姻时，高兴地答应，但婚后才发现他跟自己想象的并不同。
后来又知道他心?里的存在。
她因为爱情疯了&—zwnj;辈子，甚至一手促成了自己儿子的悲剧，现在更让霍骁欠下了宋锦。
因为她，怕是宋锦这辈子都是阿骁摆脱不掉的存在。
她扭头，看了&—zwnj;眼霍国明，而后掀开被子，起床离开了卧室。
六月的夜晚却依旧冷的让人发抖，天空飘下毛毛的细雨，霍家别墅外面有&—zwnj;个自然湖泊，具体深度江芸也不知道，但如果人落下去的话应该足够溺死。
江芸光着脚，走到湖泊边，月亮倒映在水面，连着她苍白的模样也映在上面。
江芸穿着白色的长裙睡衣，在夜色里像是女鬼一般。
她深呼吸一口气，伸出脚……
脚趾渗进冰凉的水里。
*
叶霜降当?晚收到霍骁发来的关于江凛的信息，她将这人的资料特别是面孔记得特别熟悉，心?想着以后要是碰到面自己绝对绕道走。
看着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电影很快进入剪辑阶段，有专门的剪辑师，但叶霜降依旧要进机房盯着剪辑。
但在进机房之前叶霜降还是去医院做了个检查，确定只是不调，没有怀孕。
从医院拿了&—zwnj;些药，叶霜降可算是放了心?。
毕竟怀孕还要打胎，总归是伤身体的。
而且她打心?底里害怕意外的存在。
接下来叶霜降几乎就在机房还有出租房来回，关于霍骁跟宋锦的事情她也丝毫没有关心，只想着快点做完剪辑，不过偶尔回家的时候感觉似乎有人跟在身后，但回头却总是什么?都没有。
有些心?慌，但好在无事发生。
而在此期间叶垚也参加了高考，只是看样子就知道考的很&—zwnj;般，考完之后更是每天宅家里打游戏，所以隔三差五叶霜降会?回去一趟，可也总跟叶垚是说不上话的。
她也十分无措。
电影剪辑很快接近尾声，叶霜降看完成片，剪辑师提交供霍氏内部人员审核，之后再往上审批。
这些流程自然也不需要霍骁关注，叶霜降在内部群里，看过成片的几乎都知道她拍摄的是谁了，叶霜降想了想，老师应该也该回来了。
审核终于结束，叶霜降从霍氏大楼出来，此时已经是七月，马上就是盛夏了。
却在大厅看见从外面回来的霍骁。
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叶霜降看着霍骁，他人似乎消瘦了很多，脸上也难得浮现几分疲倦。
他没看到她，叶霜降看着霍骁进去电梯，男人进去的时候抬手捏了下眉心?，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她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叶霜降看到来电显示，也跟着霍骁的动作捏了下眉心?。
来电显示是她如今的相亲对象，是叶长茂朋友的孙子，在南城中心?医院担任牙科医生。
三十五岁，也有过&—zwnj;段婚史，已经离异三年，不过并没有孩子。
叶长茂觉得她也离过婚，两人再般配不过，对方的职业叶长茂也很喜欢。
在医院编制内，很稳定，不像她拍电影，下&—zwnj;部戏有没有找都不&—zwnj;定。
“喂，程医生。”
叶霜降勾起笑，两人只见过&—zwnj;次，如今对方打来电话应该是有再进&—zwnj;步的打算，所以趁着这&—zwnj;次见面，她想，不如就直接结束。
程墨将两人见面的地方定在一家火锅店，是南城很有名的&—zwnj;家老火锅，叶霜降到的时候里面已经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叶霜降好不容易找到位置，程墨选择的是二楼最里面的&—zwnj;桌，十分难找。
看到叶霜降，程墨起身微笑：“叶小姐，你来了？”
“程医生好。”
程墨看她坐下这才跟着落座：“你来的太晚了，我刚才已经点了菜，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不过我觉得应该够了，我们就两个人，我点了足足八个菜。”
说着程墨把单子递给叶霜降，叶霜降把单子放在一边：“嗯嗯应该够了，&—zwnj;会?儿再说吧。”
程墨笑着看着叶霜降：“我就喜欢叶小姐这样的，很适合过日子，不像有些人，总是什么?都想点，到最后又吃不完，就白白浪费了。”
“嗯，我也不太喜欢浪费。”
程墨有些大男子主义，而且还有点节约，说难听点就是扣，扣得让人有些不舒服的那种。
但程墨丝毫没感觉到叶霜降的不舒服，他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这火锅店的饮料也比超市要贵很多，所以我&—zwnj;般都不点喝的，喝茶就可以。不过叶小姐倒是可以喝饮料？可乐还是雪碧，或者王老吉。”
“我也喝茶就可以。”
叶霜降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程墨闻言却挑了下眉：“叶小姐跟我可真的是合得来，我们在一起肯定很有共同话题……”
叶霜降僵笑着。
这家火锅店的装修有些中式，每一桌跟每一桌之间都用屏风隔着，但透明处依稀可以看到邻座的人。
“贺少，你看什么?呢？”
坐他旁边的女人凑过来，有些不悦地问。
贺临洲鼻尖是女人有些浓烈的香水味，他皱了下眉，不动声色把女人推开，而后掏出手机给某人发了条微信过去。
“告诉你个事儿，你前妻可能有对象了。”
发完短信，贺临洲径直起身，看了眼旁边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这张脸长得跟乔婳挺像，他才不会?跟她吃饭。
男人嗓音很低，问：“还吃么?？”
女人眼珠子黏在他身上。
贺临洲：“不吃走了。”
女人起身扭着腰跟他走了。
*
霍骁看完短信，将手机灭掉，抬手捏了下眉心?。
唐哲回头看了霍骁&—zwnj;眼，没说什么?，车子朝南城监狱驶去。
江芸在月前自首，半个月案子秘密开庭，江芸以故意伤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在律师的争取辩护下，最后由七年转为五年。
江芸确实只涉及绑/架拍照，并未指使两人对宋锦进行实质性伤害，黄三李四也被告上法庭，两人对自己所犯得罪供认不讳，最后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江芸已经服刑，霍骁提前申请，今天跟江芸有二十分钟的见面时间。
进行登记后，专门人领着霍骁进去与犯人的会?面室。
隔着玻璃，只能通过电话传声。
江芸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她穿着囚服，进去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整个人已经瘦削得不像样子。
江芸入狱，霍家跟里面的工作人员也是通了气的，不给江芸特殊的优待，但是也不会?容许江芸在里面被别人欺负，但向来娇生惯养的豪门太太到了监狱里面，还是体会?到了极大的痛苦。
“阿骁……”
江芸抓着手机，&—zwnj;只手搁在玻璃上：“妈妈已经知道错了，我不想待在这里，你救我出去吧！”
那天晚上，江芸原本是想要跳湖结束这&—zwnj;切的，可是到底还是舍不得。
她想，自己这也不是死刑，入狱之后还是能出来的。
可是进来之后她才觉得这里面的生活完全超出想象，她从未吃过这样的苦，跟她同住的&—zwnj;个，从前是扫大楼的，如今都能对她破口大骂。
她快要受不了了。
霍骁看着江芸这样，眼底也有不忍，却还是道：“妈，五年的时间很快的，你忍&—zwnj;忍。”
“我忍不了，你是我儿子，阿骁，你是我生下来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江芸：“我已经吃到了苦头，阿骁，我真的知道错了。”
难道要她真的在里面五年？
她原本想，至多三年，减刑下来一年就够了。
霍骁捏着电话，声音都带着几分沙哑：“妈。”
江芸也安静了，就这么?看着他。
“没办法再提前出来了，除非你在里面立功，五年期限，已经是我们给你争取到的最少?的时间。”
霍骁看着江芸：“妈，你或许觉得我不孝，但我真的希望你可以早点认知到自己的错误。等你出来，你还是我母亲，我会?好好孝顺你的。”
他也想孝顺，但不想愚孝。
江芸知道霍骁是彻底不可能把自己救出去了。
她红着眼，看着霍骁：“阿骁，事情发展到这&—zwnj;步能怪我吗？我也是害怕……你帮我多看着你爸好不好，我进来了，他是不是又会回头找他那个初恋？”
江芸手拍着玻璃：“你告诉他，他要是敢，我出来不会?放过她的！”
“207，安静！”
江芸被吼了&—zwnj;声，她止声，然后看着霍骁，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霍骁又怎么能左右霍国明。
时间快到了。
他看着江芸：“妈，下次我再来看你。”
霍骁说完，江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被带走了。
里面的那扇门被关上，霍骁将电话放回到远处，有些手脚冰凉。
江芸的案子是被秘密审判，可是还是有极少?数的人是知道的，这些人说他无情无义，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知道护着，他站在了理智这&—zwnj;边，却被那些人划分成了冷血无情的怪物。
搁在口袋里的手机又在嗡嗡作响，霍骁看了眼，是宋锦打来的电话。
宋锦如今足不出户，每天都待在家里，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但心?灵受到极大地重创。
她的手腕上已经密密麻麻都是深深浅浅的痕迹，有&—zwnj;次甚至吞了大把安眠，好在宋莹去的及时，将人送去了医院。
霍骁离开监狱，回到车上。
男人搁在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好看如艺术品，却微微蜷缩着。
他没接电话，公寓里，宋锦啪嗒砸了手机。
女人发丝凌乱，眼眶猩红。
但她到底又爬过去，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拨出去另外&—zwnj;个电话。
电话接通，她的嗓音几乎破碎。
“江凛，你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那边沉默了&—zwnj;会?儿，然后才笑道：“比我还着急呢？”
江凛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坐在吧台前，摇晃着看玻璃杯中的红色液体，他眯着眼，听着耳边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
“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做到！霍骁现在每个月只给我打钱，我出事给我找医生，他几乎不见我了……他宁愿把自己亲生母亲送进去监狱也不肯跟我在一起，江凛，我得不到的，叶霜降也不能得到。”
宋锦眼底闪过&—zwnj;抹恨：“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我不过是喜欢上了霍骁而已，而他就这样对我吗？”
宋锦胸腔都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