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宜柔一回去,杜雁兰就给七大姑八大姨都报了信,还不忘嘱咐唐宜柔,要讲礼。
“请你舅舅和姑姑去吃顿饭,他们还没见过世柏呢。”
唐宜柔看得明白,杜雁兰就是想把梁世柏拿出去炫一炫。
梁世柏很配合,说;“都是你的长辈,我是该见一见。”唐宜柔烦得很,“有什么好见的,见面就没好事儿。”
要是唐宜柔没遇上梁世柏,这些亲戚肯定不会想起她,杜雁兰上次回家,说起梁世柏给她买的房子,又拿照片出来给人家看,一下子把他们震住了,都不相信唐宜柔能有这际遇,以前总是被打得鬼哭狼嚎,见人一脸哭相的杜雁兰竟然有富贵的一天。
他们得当面验一验才信。
“我家那帮亲戚没一个好东西,就我妈天天当人家好人,人家打她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儿她吃,她就什么都忘了。”唐宜柔说起杜雁兰就冒火。梁世柏道:“幸好你不像她。”唐宜柔没说话,她不像杜雁兰还能像谁呢?她不愿意像任何一个人。
梁世柏道:“你是从坏的土壤里长出的好种子。”
唐宜柔看着他笑起来,她靠过去亲了亲他的脸,梁世柏很高兴,像得了表扬,唐宜柔撤下来定睛一看,他左右面颊上印着两个清晰的唇印。
“完了!我忘了我擦了口红了。”唐宜柔十分不好意思,赶紧起身去拿纸给他擦。
梁世柏说:“没关系。”他看着唐宜柔走进洗手间,便用手蹭了蹭脸,放下来时果然看见手指头上有一点红色。
唐宜柔拿着毛巾出来,说:“纸太干了,怕擦不掉。”梁世柏坐着,她站在他身前,一只手扶着他的脸,一只手轻轻地用毛巾在他脸上擦,他仰头看着她,人在仰望什么时眼神就显得虔诚。手下的皮肤柔软湿凉,像掬了一捧水在掌心里,唐宜柔动作更小心。
梁世柏一直看着她,唐宜柔一眼都没瞧他,却又说他,“坐得好端正,像个小学生。”
梁世柏放在膝上的手立刻往后蜷缩了。
唐宜柔这才低头看他一眼,俩人对视,她笑道:“好了。”
梁世柏看着她,她表情得意。
唐宜柔转身刚要走,腰上就攀上一双手。
那双蜷缩后退,规规矩矩的手,稳稳地合在她的腹部,她一低头就忍不住笑,她没回头,梁世柏就靠在她背上。
唐宜柔想转个身,梁世柏却把她箍紧,似乎不愿意和她面对面。
唐宜柔看着腰上的这双手,想起它们刚才乖乖的样子,摊开,平平地躺在他的膝盖上。
她又低头,仔细看,他手指甲修剪的短且圆润,月牙小小的,粉白色的,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一样的整齐干净,像阳光底下挺拔的一棵树,连影子都是透明的。
梁世柏忽然在她身后动了动,把她往怀里带得更紧,他也紧紧地贴着她,她想象他脸上此时的表情,他虔诚又无助的眼神,她忽然感觉到一种痛苦,一种她经历过的痛苦。唐宜柔情不自禁地将手覆他的手上。
痛苦消失了。
梁世柏最后还是见到了唐宜柔的那些亲戚,她突然变了主意,说“见见也好”,他就在酒店楼下订了包房,唐宜柔打了几个电话。
之后他们下楼,先去了包房,坐了一刻钟左右,就有人推门进来。
唐宜柔站起来,叫“舅舅”,她舅舅对着梁世柏点头,笑得很可亲,说道:“小梁吧,你好你好。”
他伸出手,梁世柏就和他握了握,唐宜柔早就坐下来了,对着梁世柏一笑,好像在说,“看吧”。
唐宜柔的舅舅坐下之后,就一直和梁世柏说话,间中数落一两句唐宜柔,说怎么不早点带小梁来见他。
唐宜柔道:“他忙,你肯定也忙,又不是非见不可,懒得跑。”
舅舅就闭上嘴,决定还是不能和这个促狭的侄女说话,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他们又等了一刻钟左右,才有人推门进来,唐宜柔这回连站都不站,喊了声“姑姑”就没有其他话。
果然,这个姑姑也没把她当回事,她一进来就盯着梁世柏看,眼神厉害得像要把皮给他看下来一层。
“你给杜雁兰买了套房?”她刚坐下来就忍不住问。
梁世柏有些无措,看了唐宜柔一眼,说是。
“好孝顺啊,宜柔还是有本事,我们白担心她了。”这话酸得很。
唐宜柔只是笑。
舅舅说:“小梁啊,以后没事儿常回来看看,宜柔从下到大没少吃苦,她爸爸不成器,我这个舅舅看着她长大的···”
他话没说完,边上的姑姑就哼了一声,当她面说她兄弟不成器,什么意思?真不成器也轮不到他来说!
舅舅讪讪地一笑,把后面的话略过去。
唐宜柔嗤笑,还真像!真是和杜雁兰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
唐宜柔冷眼瞧着她姑姑,感叹这人从年轻到老都没变样儿,还是个泼皮!
以前她就为难杜雁兰,在外面说“她不惹我哥我哥怎么会打她!”杜雁兰去找婆婆告状,骂了两句唐春生,她在一边义愤填膺,“你跟我妈骂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就走!他这么打你你还不走!你就是贱得慌!”
唐春生死的时候,她当着众人面打了杜雁兰一巴掌,说:“就是你这个扫把星克死我哥的!”
唐宜柔当时就把相框砸过去了,她姑姑就跳上来要打她,最后被人拉走了,一路嚎得要死要活,嚎她哥死得冤。
唐宜柔不知道她姑姑还记不记得这些事,要是记得怎么还有脸来,还是以为她忘了,所以敢来?
听说杜雁兰上次回家时候主动跑去找她,唐宜柔也搞不懂杜雁兰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