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冰凉的手指极轻极快地抚摸过她发顶,“年画,不用担心我。”
年画不懂,以他目前的能力明明还不足以养活自己,为什么事事都要逞强靠自己,他活得那么艰难,又那么努力,偏偏又总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纵使双手冰凉,秋风萧瑟,他的笑容总是干净温暖,一如往昔。
年轻的她煽情又冲动,情绪顶着喉头上来,掷地有声,
“顾天北,虽然我没有很多很多的钱,但我有很多很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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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会像家人一样爱你的!”
太冲动了吗?年画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耳边不时炸开自己“爱的宣言”。
是不是有点浮夸?
不管了!怎么想就怎么说,有什么好隐瞒的,反正厚脸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蒙上头,强行睡觉。
饶是这样想,年画接连一个星期都没再去面馆,一是学校组织歌咏比赛,每天放学被揪着彩排,二是,确实有些尴尬。
再加上彭哥那天说的话,她倒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合适了。
……
林茜开始帮年画送信了,有时候三两天一封,有时候一星期一封,没头没尾想到些什么写什么,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臭长。
刚开始只是送信,后来还要附送零食,送了一个月,林茜也受不了了,将信封甩到她怀里,咬着牙数落:“年画你能不能出息点,都什么年代了还做这么老土的事,去找他不行吗?发短信不行吗?我家那大傻子以为我和小顾哥哥有一腿,撺掇着兄弟要去找茬呢。”
年画眼睛铜铃般瞪起来,“敢!他敢给我们家顾天北不痛快我就打断他的腿,给他自行车放气、去他班门口堵他、给他老婆不痛快!”
林茜:“……”
气势如虹撂下这一句颇有些忘恩负义的狠话后,她却再也不敢使唤林茜了,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她家”顾天北添了麻烦。
只能等到歌咏比赛后,借着自己生日的由头,生拉硬拽请顾天北吃了一顿肯德基。
作为生日礼物,她理所当然地跟着顾天北回家,讨了一碗他亲手做的“长寿面”。
顾天北略微无奈地开门让她进屋,“你先在这坐会,我出去一下。”
年画坐在床边,盯着他洗的发白的床单发了会呆,又用手指捏一捏他稍显单薄的旧被,那硬床板也硌得她心里不舒服。
她站起来,半弯着身子去看他桌上罗列整齐的书,一本一本扫过去,竟意外看到好几本关于摄影的。
她好奇地抽出一本,随手翻开一页看起来。
等顾天北回来时,年画已经将那本旧摄影书上的图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见他拎着鸡蛋蔬菜进门,她冲他扬起手中书本:“我实在闲得无聊,就看了你的书。你喜欢摄影?”
顾天北将东西放好,直身回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他的表情明明有一丝不同往日的松动,说出口的话依然波澜无惊:“闲着没事时会翻一翻。”
年画眼睛一挑:“你也有闲着没事的时候?顾天北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那么好骗。”
她转眼间就蹦跶到他面前,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原来你真正喜欢的东西是摄影啊?你想当摄影师?”
顾天北垂眸,几不可查地笑了:“没想过。”
是没敢想过。
深陷泥潭,勉强糊口,又何来的想做和不想做。做梦之前,不应该先拥有一张不会突然坍塌的温床和一间不惧风雨的屋子吗?
年画不置可否地撇了嘴:“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好遮掩的,想要的东西就努力去争取,这不是你跟我说过的话吗?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就羞于承认了?”她踮脚,努力拍拍他的肩膀,“做摄影师,拍好看的人和风景,用眼睛领略、记录大江南北,多酷!顾天北,我支持你!”
顾天北;“……”
这小姑娘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行和他交心……他竟然感觉有一丝丝感动。
年画看他不语,急切举例举证:“司马迁遭遇酷刑后坚持写出史记;张海迪身体三分之二瘫痪创作了一百多万字的作品;霍金在只有一根手指能动的情况下坚持科研;还有我,明知道你不喜欢我还坚持追你。”
顾天北:“……”
刚才的那一丝感动一定是他的错觉。
他低咳一声,转身将刚买的蔬菜拿出来摘净,“吃了面,就回家吧。”
年画:“……”太主动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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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自习放学,年画竟然从传达室大叔那里拿到了顾天北送来的生日礼物,她抱着那包裹严实的DIY礼盒,藏宝贝似的跑回房间,锁门、洗手、开台灯,深呼吸,稍稍敛了敛咧到耳根的笑容,很具仪式感地小心拆了封。
“顾天北啊顾天北,不枉我对你一腔热……”
随即映入眼帘的大气磅礴的“王后雄”三个字苍劲有力直戳胸口,年画倒吸口气:“……我去你大爷的顾……王后雄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