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纯牧眼?神先是不自然地闪避一会?儿,“唔,我就是觉得?,你应当是有些苦衷……我不想你死。”
楚歇一边眉头轻挑。
果然还是前世的原因?吧。
“楚歇,你为?何要自尽。”许纯牧见他精神好些了,又递给他一盅浓黑的苦药。
楚歇没答。
许纯牧却苦笑?了一声,将碗口递到他面前,不容他拒绝的模样,“不想说便不说,喝吧。”
北境十三郡的夜格外?漫长,星河璀璨,一望无垠。
许纯牧大概是如今这个世间唯一一个不想他死的吧。
脑中蓦地又想到江晏迟那小崽子。自己就这样提早九个月死了,对于他而言是幸还是不幸呢。
好像,江晏迟的事业路会?肉眼?可见地变难。不过无妨,江晏迟现在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现在的重点是许纯牧。
楚歇这么想着,顺道一口一口喝着药。
许纯牧余光厚毯里被?包裹的美人,病弱的脸颊被?热乎的汤药熏出一缕红晕,一碗药喝完了,嘴唇和鼻尖都透着淡淡的粉。
煞是好看。
禁不住嘴角微扬,抬手捏着干净的袖口将他嘴角一点污渍擦去。
楚歇犯着困,眼?神半闭半睁。
活像只慵懒的猫儿,一个偏头又睡过去。
***
上京城。
东宫。
“苏大人找我何事。”
灌木后火光绰约,前头两位提灯的婢女退了十几步在远处站着,假山上潺潺水流落下哗啦啦作响,掩去大半的人声。
眼?前暗紫履袍的太?傅似是有话要说,却选在如此?深夜。
“殿下可知?,那陵城郡王为?何执意与许小侯爷起争执,也要去折辱那楚歇的尸身?”
提到楚歇二字,江晏迟慢慢地把眼?光收回。苏明鞍手抚着羊尾须:“殿下既为?东宫太?子,可知?这用人用臣之道。”
“太?傅此?言何意。”
江晏迟不置一词,只默默地听一耳朵。
“活人可用,死人亦可用。楚歇往日里坏事做尽,名声极差,那满朝上下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一朝失势,江景谙和赵家便要将他死死踩在脚底为?的就是搏个惩恶扬善的好声名,为?其夺东宫之位造势,可见其狼子野心。”
江晏迟仿佛知?道了太?傅的来意,退了两步:“东宫之位,就这样好吗。”
“那是自然。”
苏太?傅抚须叹道,“一个人能坐稳高位,必然要成为?一个心狠之人。殿下如今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应当早做打算。”
江晏迟眉头拧起,“你是来劝我将楚歇枭首示众的?”
深深呼吸一口气,压着心底的沉郁,“太?傅走吧。”
“殿下既能狠得?下心杀他,怎么到了最后一步又不肯走了。”苏明鞍似是在试探着,“殿下难道不明白,为?君之道……”
“太?傅是来教我为?君之道的?”江晏迟的心底攒了些怒气,“杀佞臣以聚人心,可着佞臣是谁养成。”
“是君养成。”
太?傅直截了当的四个字,让太?子如同被?打了一闷棍。
忽的七荤八素起来。
这么大半夜的,苏明鞍便是来同他说这个的?
江晏迟心中蓦然闪过一道灵光。
隐隐约约地想到了许久之前,上元佳节那一日他暗杀楚歇时?。那人深夜病重里依旧要去见一个人。
那人便是太?傅苏明鞍。
后来,娘亲被?杀,楚歇成功扶持自己当了太?子。
“殿下,臣知?道您恨极了楚歇。天下人也恨极了他。这样一个人是必须存在的,在您尚且弱小时?能拉您上位,在您日渐强大后,可踩之高升。只要用法?得?当,哪怕是最恶毒的蛇蝎,也是最锋利的利刃。”
凉风吹起那暗紫色绣着白玉兰的衣角霞罗,江晏迟听到水池里幼蛙咕咕的鸣叫,一声一声催得?心灰意冷。
波澜的水面倒影着破碎的圆月。
‘大人,是太?傅府来了人。’
‘楚歇,不要以为?只有你狠。乱世当道,有的是杀伐决断的人。你以为?背靠苏明鞍那老狐狸能讨到什么好处。’
一点点零碎的东西慢慢拼凑。
在心底汇成一个猜想。
“苏大人与楚歇,暗下里有不少来往吗。”
江晏迟莫然一问,却瞧见苏明鞍眼?底闪现出一道欣赏似的亮光。
苏明鞍走近了些,身影逆光而立遮住一片月华,教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那些阴沟里腐烂的泥土一旦爬起来,往往就是势不可挡的。楚歇也是,殿下也是。我看人从不出错,殿下比前太?子和江景谙都更合适当一位君王。”
楚歇背后果然还有别人。
第一次踏入楚府,江晏迟就觉得?奇怪了。
一个毫无背景,奴才出生的楚歇就算是左右逢源手段了得?,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之内爬上如此?高位且屹立不倒。
楚歇早已是整个上京城里的眼?中钉,乖戾又狠毒,教人敢怒不敢言。